初夏的蜀地,萬物懶散。
這個相對閉塞的“國中之國”,最關心兩件事:打馬吊和曬太陽。
錦裡,是成都曆代最具代表性的一個區域,又因有女牆而名“錦宮”。
因詩聖加持的一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令此地自唐後更得世人向往。
能居於其中的,大抵都是有些家世的人物,自然也包括他們身邊借勢升天的雞犬。
“少爺!你緊到困起做啥子嘛~再不醒,怕是要被丟出範府了!”
小弄中,傳來一陣顫顫呼叫聲,時而間隔著輕微的啪啪聲,似是豬皮甩在人臉上的悶響。
“唉,龜兒子嘞!你好煩啊~”
又是一陣公鴨嗓的埋怨。
“勞資明天不上班~”
“哎哎哎~少爺,你終於醒了!”
“你是哪個?!”
公鴨嗓驚醒,疑惑地問拍打自己臉頰之人。
“這是...什麼情況?!”
“少爺......”
先前那人還想再贅述兩句,卻沒有機會說話。
“什麼少爺、公主的!?”
短暫沉寂後,公鴨嗓拖著變調的高音呼了一聲國粹。
又聽得一陣乒裡乓啷的異響,隨即是一聲令人酸掉牙的“吱呀”聲,一個灰衣少年踉蹌跑到了院子中。
這環境從未見過,這建築、這服裝,膝蓋和手肘的疼痛正告訴他,這不是做夢。
那剩下的僅有一種可能——穿越了!
“少爺!你到哪裡去?”
屋內的呼喊十分急切,又是一陣乒裡乓啷,一隻手扶著搖搖欲墜的門扇努力支撐著一個蓬頭大漢探出頭來。
“你還好吧?”
“今夕是何年?”
公鴨嗓直愣愣地問道,毫無焦距的雙眼似乎是在自問。
還沒等到答複,就聽得院門處傳來一道蒼老的女聲。
“你這是作甚?身為範家少爺,卻做出這等自失身份的事情,平日裡夫子所教,你可還記得?”
已然是嚴厲責備了。
少年腹誹:誰啊,我還在懵逼狀態中,就在這嘚啵嘚啵。
側頭看去,卻見一個婦人和小丫頭擁著一位華服玉釵的銀發老嫗站在入院拱門處。
說話的卻並不是她,而是那位舊袍老婦。
“你又是哪個?與你何乾?”
少年心中氣悶,開口便懟,間歇翻了半個白眼。
“嬤嬤也是好心。”
老嫗吐字徐徐,僅幾個字便顯露出一種大家貴婦的沉穩,加之數十年浸淫上層社會的涵養。
“聽聞你突然昏睡過去,不放心過來瞧瞧,看來是無恙了。”
說完又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院子。
或是這些年月太過忽視這孫兒,如今看這院子,哪裡有半點少爺小院的格調,內裡雜草稀稀。
院裡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那缺角的四方石桌,至於屋子,原本還能稍微遮風的屋門已經被那夯貨徹底吊壞了。
三個母的又走了幾步,借著天色往屋裡瞧了瞧,這裡唯獨比破落戶好的就是四壁完好。
靠門處倒著兩個桶,地上零星還有水漬,想必是昨夜漏雨做的防護。
三腳書案上放著幾張帶洞的宣紙,以及看不清顏色與輪廓的其他三寶,大抵是功能健全的。
老嫗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雖不完全管事,總歸在家中是說一不二的。
如今這孫兒虛歲十八,身為家主第七子卻過得不如管事。
“多謝老祖關愛,還得勞煩長輩親自來一趟,我有罪。”
少年順勢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