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道表演過輕功之後,向乾對他無比客氣,有意無意間獻出幾分真情來,有種螞蟻之於蚜蟲的既視感。
老道坦然接受之,他心裡門兒清。
這位小夥子是想在自己身上學點本事,然而以他的性格,必然不能吃虧,隻是還沒想好應當收取一個怎樣的價格。
於是南下的路途中出現了一個怪相。
身無長物的牛鼻子老雜毛,地位節節攀升,隱隱與東家七爺持平,甚至於某些時候還有些反客為主的跡象。
自成都出來以後,越往南方植被越是豐富,也更加令人不安。
要不說範希文多少帶點厄運體質呢。
也是老道士鐵口直斷的說辭——命途難料、多遇貴人,意思就是久經磨難的先天聖體。
幾人正在豔陽下走著,聽老道講那北蜀地區“殺跑豬”的風俗,忽聽某處飄來一陣啼哭。
“求求大爺不要拿我的米糧,這點剩餘都是給我祖父的,他都快餓死了。”
“龜兒子,再鬨,老子把你煮了吃肉!”
這種事情,範希文勸說自己不要管,畢竟自保都成問題,如何有底氣去沾染是非?
萬一引火燒身又當如何是好。
向乾卻是一個熱心腸,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一陣寂靜後,向乾大呼。
“道長!”
而後是兩聲痛呼。
事已至此,隻得上前查看。
山坡那邊是一個極小的神廟,隻有三堵牆。
一個小孩瑟瑟地站在牆根邊上,向乾手中擒住一人立於廟前,那邊還有二人蠢蠢欲動。
見範希文幾人前來,那二人退了幾步,也不發話,警惕地盯著這邊,袖中似乎藏了什麼武器。
老道見狀有些情急,抬手便對廟前的一塊立石打去,三寸厚的青石登時缺了一截。
嚇得那邊二人腳杆顫抖,算是被鎮住了。
問了小孩,原來是這三人要搶小孩為數極少的食物,那是小孩爺爺的救命糧。
範希文瞧得仔細,三個潑皮與小孩一般,肚子鼓鼓、雙眼有些凸起,一看就是傳說中長期饑餓之人。
這時代,偷、騙、搶更多都是求生之舉,弱肉強食自然是說不得太多對錯。
如今那三人若是全部落在己方手中,就是當場開膛破肚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斷然沒有資格叫冤。
“你們走吧!”
範希文示意向乾放過他們,畢竟罪不至死。
老道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響。
向乾則暗中使力,輕鬆卸掉了手中男子一條胳膊。
男子吃痛大叫,手裡的半截鐵器落地,不敢耽誤,跑向同伴,旋即消失在視野中。
小孩半截腦袋探出牆來,蓬亂的頭發不規則地盤踞在額頭。
一雙眼睛透著懼意,生怕範希文幾人也是那等欺負老弱的角色。
範希文見他模樣,心中微微動容,天真爛漫的年紀,需要遭受多少苦難才能這般處處謹慎。
“小夥兒,過來,我們是好人。”
小孩不敢出來,甚至還將頭往回縮了縮,隻露出半對眼睛,一手緊緊抓著牆沿,準備隨時借力逃離。
向乾往廟裡瞧了一眼,昏暗的牆角處堆了許多枯草樹葉,一隻枯黃汙黑的腳混跡其中,想必是小孩的爺爺。
有為也瞧得真切,自懷中拿出溫熱的一個麵餅遞出。
“這裡有餅子,拿去。”
小孩猶豫再三,終究抵不過食物誘惑,自人群間隙中快速穿過,怯怯地拿過麵餅,又快速跑進廟中,在草堆中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