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快!”
蒲夫子神情蕩漾,臉現春潮,若不是顧忌年齡差距,此刻他倒想與弟子換個身份,由自己來叫一聲“老師”。
範希文割下一縷頭發,遞到範毅麵前。
“還請範大人做一次真漢子,讓那命苦的小妾與其親子團圓。”
見範毅久久不動,且李氏還在一旁躍躍欲試,似乎想當堂發瘋,堂官大人不得已提醒這位同僚。
“範大人,人倫之事不可涉及太多恩怨,此事也算行善積德。”
範毅收回緊盯兒子的眼神,不知又以怎樣的心情看了那頭發許久,有些枯黃。
劈手拿過頭發,胡亂挽了幾道,揣進懷中。
“一定!”
隻留下兩個字,便不再看任何人,也未行禮,徑直離了大門。
還未走完的人群又開始興奮起來。
“看,真的剃了!”
“你彆說,他這個腦殼,剃了頭發還好看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何能這般操持,人心不古啊!年輕人,好不曉事!”
......
諸如此類,反正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說辭,或讚或貶,說法不一,立場不一。
但這些,範希文聽不見,聽見了也無所謂,躺平的人,應當注重的是自身修行,由內而外突破、質變。
至此,範希文、範無邪、範七郎三個名字合為一體,當與成都那個即將聲名鵲起的範家一道,成為蜀地的典型,至少被傳頌半個甲子。
應範希文要求,在鑷工高超的技術下,拿了一個狗啃般的寸頭。
不需要銅鏡,隻用手去摸,便能感覺到發梢部位誇張的起伏。
剃頭發的宏願,算是以一種轟轟烈烈的形式實現了,能這般揚名,倒是範希文不曾想到的。
死裡逃生的範希文扯開大嘴,朝著四周傻笑,一頭短發參差不齊,十分拉胯,卻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自然。
趙構、葉峰、三娘、老道、有為、莽子、向乾、夫子、山長、小夥兒、何兄還有諸位皇城司的朋友。
“山人範無邪,在此見過各位老友~”
自是一陣暢快的大笑,氣得李氏和那邊的下人疾步快走。
“這個範七,一定是瘋了!瘋了!”
李氏仰天大罵,管家小姐的悲哀,如此情形之下,連句國粹都說不出來,比之張山興媳婦兒差遠了。
剛出府衙,範希文對還在看戲的觀眾一一道謝。
“感謝諸位捧個人場,見笑了,各位受累,請回~”
也有神經質的蜀人最喜歡這種不正經的交流,恭恭敬敬地作揖還禮,臉上卻帶著極度反人設的笑容。
“哪裡哪裡,先生客氣了,我等吃了這般大瓜,腹中飽脹,無以為報,請受我一禮~”
也不是真的行禮,純屬口嗨。
忽然,四張券紙遞到範希文眼前。
老管家艱難地賠了一個笑。
“少爺,張小娘那邊我怕是顧不上了,這些隻能還你。”
範希文推回了券紙。
“你可是在範家受了罪?”
老管家笑得更艱難。
“也不算受罪,隻是大夫人聽我說了瀘州的事情,覺得我做得不好,辦事不牢,命人剃了我的胡子。”
仔細看看,嘴角還有割傷,想必剃胡子的也沒多少手藝,丟人現眼。
“那往後呢?”
“過了此事,我便要回鄉下去了,往後也不在成都,家中管家可能換成兩位管事。”
“我還以為是搶你話那頭家丁,也好,這些錢拿著回鄉養老去吧,我小娘如今連墳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