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希文懷著深深的懼意,送走了李師師和趙元奴。
“範老板,你在為沒成為宦官而後悔麼?”
芳草踮著腳向遠處的馬車招手,還不忘嘲諷範希文。
“大姐,你瞧不出來我是害怕?”
“瞧不出來。”
“天快黑了,洗洗睡吧你!”
範希文翻了個白眼,對芳草仙子的眼力極度鄙視。
李靈兒聽著兩人鬥嘴,不斷抿唇。
“先生此舉雖然不失為官捷徑,但請師師姑娘出手,就算討了個官,估計也不太好,於你前途不利。”
她覺得以範希文的能力,如今又在替官家做事,總能簡在帝心。
他日蒙蔭得個從九品的迪功郎也比這強。
但範希文誌不在此,他本沒有做官的心思,也是考慮汴京魚龍亂竄,披一張像樣的狼皮才好做事。
否則他才不願意與蠹蟲為伍。
“一個虛銜而已,能唬住人就行了。”
李靈兒覺得範希文很彆扭,就像千金之子,古語勸誡“坐不垂堂”,而他非要頂盔摜甲站在簷下。
和天子一起做生意,與官家禁臠交好,與官家庶子稱兄道弟。
單拎一條都算是玩火,朝堂公卿都不一定敢的事,一介白身,居然都敢乾。
“先生既然不願摻和到這些事中,何必勉強自己?做個閒雲野鶴豈不是更好?”
範希文自嘲一笑。
世事豈能由得自己?
況且他前世躺平了太久,苦於沒有機會發揮。
現在就算是要躺平,也要換個更安逸的姿勢才好。
“為朋友弟兄,為身邊人,終究還不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期許,我也是自私的,想要榮華富貴,沒錯。”
李靈兒與芳草秋波交彙。
範先生的準則和作風,她們完全不明白。
說他心懷大義,又重財好色,極儘貪婪自私。
說他一心為己,又出手大方,處處與人恩惠。
一公一私,完全相反的兩麵,能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令人苦思而不得解。
李師師與趙元奴的馬車緩緩行駛,在大街上遇到一商家正在騰倉庫。
如山的貨物占了大半個街道,搬運的小廝累得滿頭大汗,卻不得休息,似乎要趕在天黑儘之前處理好。
等了許久也不見讓出道來,掌櫃的都親自出來作揖道歉,仍被不少路人罵得狗血淋頭。
“元奴妹妹,看來我們隻能繞道了。”
李師師二人仍舊同坐一車,一路探討著曲藝詩詞,順便也探討範希文幾句。
其實趙佶寵幸趙元奴隻是坊間傳言,趙佶確實有接觸過趙元奴,以及許多汴京藝伎。
但要說真睡的,沒有幾個。
尤其結識了李師師之後,若有留宿纏綿,基本沒有旁的。
這或許是當今官家情根深種,但更是趙佶愛惜羽毛和身體。
他怕彆人進一步詆毀他宣和主人、文人巨擘的名聲,也怕世人說他濫用皇權,霸占妓女伶人。
更怕得病。
因此,李師師想向趙元奴推銷自己的好弟弟,也不是基於爭風吃醋而行的怪招,更不至於冒犯官家。
“師師姐比我更熟悉,就由你指路吧。”
李師師探頭去看,旁邊正有一街道空若無人,也算回去的捷徑。
“張伯,調頭從那邊回去。”
駕車的老頭是個啞巴,“啊啊”兩聲,撥轉馬頭朝小巷駛去。
已是快斷黑的時間,巷子雖然不算太小,也因兩邊圍牆屋頂擋住了光線,顯得有些灰暗。
幾名漢子用腳尖刁著鞋,在巷道內倚坐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