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之後必是萬籟俱寂,天下總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高高在上與星光相隔幾近,卻是凡人癡心妄想於心靈的超脫和安寧。
“saron讓我了解了你的奮鬥史,”我悠悠地開口,雙目射出熠熠的惡毒神色,“真沒想到,你過去的故事會這麼讓人浮想聯翩。”
“比如?”
他側對我,站在另一處石拱窗內側,袖起手,站在沉暗的暮色裡,看不清他的心緒。
“沒想到你的生意做到如此跨國,軍火商、黑手黨、美國黑幫,俱和你稱兄道弟。一個人怎麼才能遊刃有餘,成為世界死神之一呢?你說,我是不是必須要先恭喜你?”
他沉默,依舊袖手不動,似乎沒有把我的話聽在耳裡。我走近看他側麵的的輪廓,那裡靜若處子,沒有絲毫不悅的表情。
他是明知道我會有這樣的責難,所以按兵不動,不想激化爭端?
我可並不想放過,喋喋不休地開口。
“你覺得你身後的財富得來光榮是嗎?你幫他們在中國洗錢,有沒有想到你就是最惡毒的幫凶!那些罪惡得來的財富,真的會讓你安之若素、良心無責嗎?你寧肯這樣肆意揮霍,也不願警醒,不肯直視背後的血腥和濫殺無辜?”
“軍火商?就是遊走於動亂國的出售死亡的惡徒?”
“黑手黨?就是那臭名昭著、無惡不作,犯下令人發指罪行的暴徒?”
“stefen家族,是三k還是彆的門派,你就這麼相信你盤旋其中,有一天不會死於非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他是此間中人,行事風格定是與之無異。
感覺再沒有什麼憤怒可以再發泄,而他那篤定、不對我有任何反應的神色也讓我無法再咄咄逼人。我住了口。
他等著這種突然沉默代表的情緒消寂,向我轉過臉來。
“說完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知道這些,肯定是這種反應。”
“那還會怎樣?”
我快速回敬,突然腦中一念閃過,惡作劇地口吻開口,“對了,還有你的舊情人,向我力讚你床上功夫了得。”
他神色忽然大緩,嘴角撇出邪魅的笑意,雙眉輕聳向我臉下壓,“你吃醋了?”
“鬼才會!”
他看了我一會兒,回過頭去,語氣帶了些微無奈的蒼涼。
“冰然,你不了解的東西,不要先入為主地加以評判。世界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是絕對的黑、絕對的白。”
“一個月以前,某國向利比裡亞合法售運一船軍火,卻被美國政府指使的當地勢力圍追堵截,從西非幾內亞灣北上至直布羅陀海峽,幾乎輾轉盤旋整個西非港灣,最後的結局是無功而返,滿載軍火的一艘海輪,重新運回該國港口。”
“國與國之間利益的衝突,是政治的爭鬥,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若你說軍火商遊走各國出售死亡,那各國政府的合法售賣武器又何嘗不是?
生意沒有國界,黑色力量也需要聯合,否則,我們如何才能在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現實中,找到自己的出路?”
“同樣的生意,一國掌握國家機器去做就是合法;我們無視政府力量的存在,私底下去做就是非法。但生意的本質是不變的,戴上熠熠的王冠,就會被世人頂禮膜拜,若掌握在我們手裡,就是我們從事的罪惡,必要除之而後快。”
他眯起眼直視我,“你說,我們去淪為十惡不赦,還是要在夾縫中維護尊嚴?我的俠女,你能為我指條光明大道?”
他是個很好的演說家,幾乎讓我一瞬間對他的掙紮表現出了發自內心的同情。相較之下,我淺薄的理論似乎沒有什麼說服力,隻是多年的正統教育沒有給我提供充分的論據,讓我不由語塞。
“不管怎樣,你這樣做就是不對的。”
我理直氣壯地說出我的評價,不想因他的話而表現出我內心的動搖。
“若我不對,那你就來說服我。”
他神情間露出淡淡的竊喜,“上帝怕我辦壞事,派你來監督我!你若真能讓我改邪歸正,豈不是於萬物蒼生、功德無量?”
他倒是將了我一軍,讓我無言以對。
“非洲人用鑽石購買軍火,卻是用在毫無理由的種族屠殺上!整個西非一團糟,10歲的男孩子都會舉槍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ak47在他手中,能連發100顆子彈麵不改色地掃射!
你想想,一個饑寒交迫卻以自相殘殺為業的民族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們愛鬥,索性就鬥個夠。種族滅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界總要有人死,有人生。”
他的額頭在蒼涼暮色裡顯得陰暗無比,連帶著臉上也露出讓我感到陌生的、狠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