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盯著每一個人的臉,輕輕的步子一步一步,黑色皮鞋的鞋底在晶亮的地磚上摩擦,發出刺耳尖利的聲音,直到有羊毛地毯的位置,才沉寂下來。
依然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今天來的人,有的我半年多都沒見了啊。”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不急不緩,但言語之間,總能讓人心生某種忐忑的壓抑感,不知道下一句話針對誰,
“怎麼?一來就想分家?”
“大老遠地,是衝著這個目的來的嗎?啊?!”
音調陡然升高,語氣亦嚴厲起來,震得樓頂的天花板亦有了回音。
他環顧左右,“在座的各位,哪一個不是跟我同甘共苦過的?在座的哪一個人的名字,沒刻在我南正安的心上?!”
這句話一出,大概有人回憶起了什麼,不禁動容。
他根本不看那些人心中的風起雲湧。
冷笑。“剛才我聽到有人說怕了?!有人說現在好端端的生意,一上市就要散了?!啊?!”
他盯著麵前的人,這些人的聲音過耳不忘,他在門外也知道是誰。
“你們以為,還是打打殺殺的時代?都說要和諧社會了,你們還以為這世道沒變?!”
“你單正義的走私生意就穩穩當當?以後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走私就能賺大錢?”
“就你王淵平的地下錢莊能成大氣候?金融政策一變,你立馬就玩完!”
“還有你,劉朋飛,就你那幾家破夜總會,不過是個殼子,等著錢來錢往,如果沒有飛葉公司在背後給你資金撐著,你拿什麼做周轉?”
他又轉向剛才大放闕詞,鬨得最凶的屈秉傑,他的生意目前最正當。
“還有你,你以為你現在洗洗就白,曆史一抹就光?”
他刻意抿起了唇,“我把這句話放在這,你要再半死不活地讓你的貿易公司掛著,政府遲早要翻你的舊賬!”
他環視眾人,聲音裡含了些許怒氣,“你們誰跑得掉?!啊?!誰跑得掉?!”
“時代在變,老眼光也要變!香港的社團還象以前那麼囂張嗎?啊?!哪一個不是改著走正行?!”
他又走幾步停下,目光中帶了幾分狠絕的戾氣。
“要穩,要強,我南正安做事沒彆的,就是看得遠!”
“十年以前,我就跟你們其中一些人說過,以後我們發達了要怎麼乾?你們能打能殺是嗎?可現在社會需要你們嗎?要學會用腦子、算經濟帳!”
“為什麼上市?!我說過的話,是不是有人忘了?!”
“現在,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上市?!”
他的音調在每個人耳邊幾乎震耳欲聾,但鴉雀無聲的氣氛卻絲毫沒變。
寂靜的半分鐘後,一個人踏上前走了一步。誌林看了不由愕然,是剛才氣勢最囂張的屈秉傑。
“南哥,我錯了。”
他臉上是實打實的追悔之意,“你說的,我明白。我今天是犯渾,腦子一下沒想過來……”
“沒想過來?”南冷冷一笑,“我看你想過了,而且想得太多了!”
又高聲對眾人道,“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本自己的帳,這十年掙了賠了自己都清楚。我心裡也有一本帳,誰服我、誰不服我,我也清楚。今天既然說到這兒,我也把話說開了。我從來就沒查過各位的帳,但從集團的生意裡,你獲利多還是少,誰都比我更明白。”
“但是有一筆帳你可能還不會算,那就是:如果你離開巨豐,今後還能賺多少錢?還能不能賺到錢?”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生意大家一起做,才越來越大,一根筷子折就斷,十根筷子抱成團,你不為集團做貢獻,集團也不會為你打保護傘!今天還想走的,我不攔;你的生意歸你自己,兄弟一場,總要留個紀念……”
犀利的目光投射到每一個人的心上,麵色陡然一緊。
“可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麵——走了的,就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