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盛銀行,風險管控部經理室。
我落座在辦公椅上,靜靜地翻閱著一塵不染辦公桌上的文件。職場的曆史在那一天戛然而止,就像克賽說‘時間!停止吧!’那樣突然凝固。
那些有我簽名,卻明顯不合規的交易記錄,又是如何瞞天過海,石沉無影的?我不能不佩服安立東,他對所有審計業務,聰明地選擇良,摒棄莠。但是,又是如何逃過傅南德那聰明的眼的?
我感覺自己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但是畢竟日子太久了。恍如隔世般地重溫這一切,卻仿佛過往都已成昨日黃花,問都無從問起。
人事部發郵件要我確認休假終止。對我這樣連休兩個半月的無醫院證明病假,金盛也不知如何處理,發去郵件問分管老總白天龍,又抄送我。
而我卻真的無甚心緒費神,解釋什麼。橫豎不過扣工資、獎金,外企不養閒人,我當然明白。
上午在職場整理了積壓的大事小事,發現郵件大部分都被安立東回複了,簽批的文件亦被安立東代筆了。反而,過過目就發現自己無事可做。
突然自嘲地想:原來地球離了你照樣轉,這句話非常經典。這個部門沒我這個經理,工作依舊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但還是忍不住召安立東進來談談。
“安立東,我有一個問題必須要問。”深呼一口氣,還是認真地問麵前我這忠實、梁柱的下屬,“天成審計,為什麼那麼順利?”
他的目光平靜亦沉穩,“天成的報告,沒有囊括那些風險高的內容。”
“可若我沒記錯,問題很多很多……”我意有所指,亦帶著些許的惶惑,我最好奇的是d&third和金盛的業務,怎麼在提交央行的報告裡沒有隻字透露。大概分析了那17家企業,都是沾了點政策的擦邊球,卻不幸被審計之筆抽中。
安立東的手在膝上自然地交錯,小指上的戒指閃著熠熠的光。
“天成還是看出了不少問題,除了交易記錄,亦披露我們有信用危機。指責我們將次貸產品進行層層分解和打包,將本來是高風險的產品,包裝成精美的證券化產品,推銷給普通投資者。”
“我們還指導客戶購買海外債券,並不依據誠信的評估,長此以往,容易造成投資偏差,對劣質債券產生太樂觀的預期和非理性追捧。這不利於今後投資產品結構的穩定,對我行今後的海外業務,會造成很大的金融風險。”
我點點頭。
他的一席話又將我引到兩個月前的職場氛圍——
工作、工作,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廖冰然,不管你現在多瘦多弱,你仍是這磨房裡的驢,給你拴上的磨,多累你也甭想卸下。
果不其然,我並沒有在輕鬆的氣氛中呆多久,天龍的一個郵件就閃了過來。
——有公事要談,請速來我辦公室。
穿著正裝的身體,完美地輕盈旋轉,愈發消瘦的體型,穿著空曠的西裝像灌了風。走上十三層,沿途遇見的同事均紛紛向我問候——我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大病初愈的孱弱,給那些未婚的淑女們上了很重要的生理課:
‘瞧廖經理小產一次,身體就這樣了,真是嚇人哦。以後結了婚不想要孩子,可得做好避孕了……’
進了門,隔離via友好亦探詢的目光,我靜靜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前。
公事?整個辦公室,隻有我們兩個人。
天龍看著我,目光清臒,在良久的等待之後,是非常有涵養的心平氣和。
“什麼事?”這是職場,說話的聲音都提了分貝。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目光閃爍著堅定和猶豫的兩種意味,如同矛盾著最後卻下定了決心,認真地麵對我,“叫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