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翻滾中,卻溢出一絲冰冷的悲哀……
無處可去了。
這個令人厭惡的城市,真是無處可去了。
在這樣的夜晚,除了輝煌的街燈映照著都市虛偽的繁華外,就是鱗次櫛比的酒吧、夜總會霓虹的璀璨。而那些地方,他從17歲起,就已經見慣了、玩厭了……這個城市,除了她,真是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這種地方,他永遠談不上喜歡。
大漠高原,戈壁山川。那樣的野性粗曠,才是他夢想中男兒應該馳騁的地方。可是他知道她不想,她是要生活在現代化、生活在物欲裡的,她適合這樣。
今晚,她持槍、冷冷對準他胸膛的一幕,深深地刺傷了他。
隻有他自己知道,即使那顆子彈沒有出膛,但他心口已經被莫名擊中,一處流著血的洞,已經在洶湧而出冰涼的血。止不住血的洞口,隨著心跳,帶動的一張臉蒼白、死寂……
她說不清她愛的是誰!
即使她已經是他的妻!
這神聖的名號,他誰也不曾給。他隻肯奉給她,讓她得到完美、專一、清冽得如水一般澄淨的、不染一絲塵埃和遺憾的名號。
但她,居然會說,她不清楚她愛的是誰……
那顆已然流血的心,更痛了……
冬日的富寧馬場,相對夏日來說,生意冷清了許多。那些名貴的寄養馬種,隻有主人大駕光臨的時候,才傾心傾力地策神狂奔。大部分冬日陽光燦爛的日子,它們是和那些騎師一起度過的。
楚希雯穿著羽絨服。罩著裡麵是全副武裝的紅色騎士服、馬靴。冰冷略顯堅硬的騎士帽,也換成了牛仔風格的翹邊大沿帽。
這樣滴水成冰的天氣,她本來要早早回宿舍的,但今天確實是巧了,她最愛的阿帕盧莎馬,恰好有點不舒服。她和馬醫照料了它一天,還是放心不下。
自打它們來富寧,立刻就成了楚希雯胯下的良駒。一點一點費心地調教,每天都花很多時間溝通。阿帕盧莎,那是她自騎馬開始,就恨不能看一眼、摸一瞬,心裡最甜美的夢想啊。
這匹生病的馬,現在就披著輕便暖和的羊毛氈子,在馬廄裡歇息。
很晚了,沒有什麼客人。她收拾馬具正要離開,卻詫異地發現進來了一位高大的男人。戴著厚呢的黑色騎士帽,帽簷拉得很低。
他似乎對這裡很熟悉,一進來,原本是要自己上前去挑馬的,但眼睛瞄馬的同時,還發現馬圈裡還有人在,聲音很有穿透力,遠遠地沉聲說道,“師傅,我就挑這匹了,幫忙把鞍具備上吧!”
楚希雯是騎師,不是養馬人。她愣了一霎,倒也明白。自己這麼便裝,誰能認得出來她的身份?‘嗯’了一聲,走上前去。
到近前,忽然一愣。
“南哥!”
南正安抬起濃眉下的眼,看她一眼。心上陡然一熱,原來是楚希雯。
“這麼晚了,您還來騎馬?”
楚優雅地淡笑著,卻是牽出他挑中的那匹栗色馬來。好眼力,這就是那幾匹來自美國的阿帕盧莎之一。
南正安‘嗯’了一聲,卻一言不發地騎上馬,在馬場略顯淒惶的草地上狂奔。
一路掠過的蒼黃枯木,空無一葉,枝條蕭疏,黑暗中靠著點點探照燈光,如同原野鬼魅;白色的樺木樹皮上發著森白的光,被抽乾了水分的樣子,更像堅硬的石灰;隻有鬆樹的風格依舊蒼勁,猶如一杯濃烈的咖啡,多少符合他現在落落寡歡卻孤獨的心境。麥田的麥子依舊碧綠,像是軟軟的地毯,這柔和的色彩給了這個夜晚淡淡的生機。稀疏的衰草,在寒風中搖曳,細長繁雜的身軀,透著無邊的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