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仍不放心:“關縣,要不……我再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陪你去?萬一發生衝突也好有個照應。”
我擺擺手:“不必了,大家都累壞了。我就帶我的司機去,他是武警複員的,三五個人近不了身。”
見我態度堅決,他無奈地點點頭。
“你去休息吧,”我接著說,“我打兩個電話。”
等老馬離開,我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林蕈的號碼。
電話一通,我便直接問道:“林蕈,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或者你的親人,你會怎麼樣?”
她明顯愣住了,聲音帶著疲憊和焦躁:“關宏軍!我從昨晚到現在,片刻未睡,粒米未進!你倒好,一上來就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你傷害我的還少嗎?我能把你怎麼樣?……你在哪兒?信號怎麼這麼差?像在水裡似的,聲音都‘咕嚕咕嚕’的!”
我強壓下心頭的翻湧,儘量讓聲音平穩:“在縣裡。大水過後,信號不好正常。”一股即將與她、與這世界永彆的悲涼驟然攫住了我,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林蕈……這世上如果還有誰值得我托付一切,就隻有你了。幫我……照顧好家裡。”
她幾乎是吼了出來:“關宏軍!你他媽發什麼神經!好端端的怎麼像交代後事!說實話,你到底在哪兒?!”
我已經哽咽,再也發不出聲音,隻好掛斷了電話。
任憑林蕈的回撥鈴聲在死寂中反複響起,我終究沒有再接通。
多年後,當唐曉梅聽我提起這段往事,她不解地問:“你當時怎麼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沉默片刻,答道:“或許這世上真有種神秘的力量,會讓人毫無緣由地從心底生出一種恐懼。”
她輕輕搖頭,不以為然:“其實,你是聽到了我媽媽的聲音。那一刻,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撲進母親的懷抱,心裡積壓的情緒想用生離死彆的方式來宣泄出來。”
我沒有反駁,隻是望向遠處,淡淡地說:“你經曆的還是太少,對這個世界……終究看得還不夠深。”
她沒再和我糾纏這個玄奧的哲學問題,隻是喃喃自語:“你這一生,最愛誰我不知道,但最依戀的,肯定是我媽媽。”
我沉默不語。也許,她說得對。
當我準備帶著項前進前往泰祥煤礦時,胡嘉執意要跟去。
看著他疲憊不堪的麵容,想到前路凶險莫測,我斷然拒絕。他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去,那份失落,反而在我心頭添了幾分悲壯。
項前進不識路,我領著他從小徑深一腳淺一腳地攀爬。行至一處稍平的山坳,我驀然駐足,對著一個不起眼的土堆,深深鞠了三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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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我對著黃土低語,聲音沙啞,“你長眠於此,我未能替你們兄弟六人討回公道……心中有愧。但我相信,天道輪回,他們終將血債血償!”
項前進困惑地看向我:“老大,這是……?”
“一位礦工,”我沉聲道,“六年前死於礦難,死得不明不白。”
我的話似乎勾起了他對自己同樣死於煤礦事故的哥哥的記憶,他聲音發澀:“都是些……苦命人啊。”
當時未曾想到,在唐曉梅父親墳前這短暫的駐足,竟成了我後來劫後餘生的關鍵伏筆。這當然是後話。
冥冥之中,或許正是這黃土下的亡靈,給了我重生的契機——要我替他們睜著這雙眼睛,親眼看著因果輪回,將當年那些人,一個個釘在審判席上。
細密的雨絲落在項前進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他忽然啞著嗓子,罕見地喚了一聲:“哥。”
我心頭一熱,幾乎是本能地應道:“嗯。”
他臉上慣常的憨厚神情不見了,雨水順著額角滑落,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你是個好人。這輩子……能跟著你,是我的福氣。”
我抬手重重拍了下他濕漉漉的肩膀:“是兄弟,就彆說這些!什麼上輩子這輩子,隻要你不嫌我煩,咱哥倆就永遠在一塊兒!”
他顯然被觸動了,一雙粗糙的大手猛地攥緊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聲音都有些發顫:“哥!這話……你得算數!”
我用力甩開他那雙濕冷又緊箍的手,故意拔高了聲調:“行了!挺大個老爺們兒,整這出乾啥!趕緊走,把事兒利索了回去吃飯,我這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我和項前進一路跋涉,終於接近了泰祥煤礦的通風井口。上方不遠處的礦房輪廓已隱約可見。我累得彎下腰,大口喘著粗氣,胸腔像拉風箱一樣起伏:“前進…快到了…歇口氣…太久沒爬山了,這身子骨…跟不上了。”
他站在一旁,憨厚地咧嘴笑了笑,仿佛剛才那漫長的山路跋涉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臉上不見一絲疲態。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如同地底深處斷裂般的“劈啪”聲,隱隱約約鑽進耳朵。我晃了晃頭,以為是耳鳴作祟,並未在意。
然而,項前進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猛地擰緊眉頭,豹子般警覺地掃視四周的山體。
下一秒,他目眥欲裂,嘶吼聲炸雷般響起:“不好!滑坡啦——!”
吼聲未落,我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我身上!眼前霎時被黑暗吞噬,腳下猛地一空,整個人便如斷線的風箏,向著那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直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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