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那天晚上,我幫她叫了出租車,目送著車燈消失在道路的儘頭,才記起來今天失戀的人是我。
我也應當被人關心和愛護。
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帶來的慰藉,隨著她的離去飛快地流逝,就像是手心握不住的水。
我無法不去想,我同楚鈺之間,和盛放在玻璃器皿中的永生花一樣美好的過往。這些記憶或許會永遠保持美麗,但再也無法活過來。
過往的畫麵,一幕幕跟幻燈片放映似的,在我的腦海裡不斷滾動式播放,每放一次,我的心就會空上幾分,直到變成淩晨的街道,空空蕩蕩,隻餘下無言的寂寞。
我沒有回寢室,拉著室友找了一個燒烤攤,兩箱啤酒,三盤烤串,不醉不歸。
果然,什麼樣的人,就應該喝什麼樣的酒。晶瑩剔透的水晶杯,搖晃的琥珀色酒液,很浪漫,離我卻很遠,啤酒和燒烤,才和我相配。
一周之後的天空還是灰暗的,也許是北京的天空向來如此。
宿醉帶來的頭痛讓自己提不起精神。
“岩哥,今天還不去上課嗎?”室友問我。
我搖了搖頭,打開電腦。
斷更已經有一周了,我有些忐忑地打開了作者後台。
一周沒有更新,沒有翻到一條讀者發來催更的評論。準確的說,是沒有收到任何一條評論。
我自嘲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打開楚鈺的朋友圈,還是隻有一條橫線,如生命走到終點後的心電圖。
封麵牆的背景倒是換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可惜身邊的男生胖得像頭豬。
我合上電腦,抱著手機靠在冷硬的椅背上,盯著微信的頁麵出神。
屏幕上方不斷有新的消息滾動,不是新聞就是廣告。微信頁麵始終平靜如無風時的海麵,沒有人找我,也沒有我要找的人。
就像是那一本斷更很久,本就無人問津的小說,即便是爛尾了也不會被人知道。
終於,一條QQ消息停留在屏幕的頂端,熟悉的網名,除了那位簽下我的編輯,又能是誰?
“你怎麼斷更了?”編輯問。
“沒什麼大事,心情不太好。”我隨意地回複著。
“數據差?”編輯的網名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我沒有急著回複,想等等看他到底準備說些什麼。
大約過了一分鐘,對方正在輸入重新變回了編輯的網名,我反複地滑動著聊天界麵,終於確定他的確沒有發來新的聊天內容。
我自嘲地笑了笑,正要關上手機,編輯終於又回複了一條消息。
“沒事,第一本書撲街很正常。”
說得很對,下次可以不用說了。
大約又過了一分鐘,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視線為什麼還停留在同編輯聊天的界麵,大抵是在走神。
“這是作者群,你可以和大家多交流。”
07
分手後一個月,冬天姍姍來遲。
北京的冬天很少下雪,風卻很大,刮得人臉生疼。
去教室的路上,手機QQ一直響個不停,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作者群裡又在討論著什麼。
於是我裹緊衣服,加速趕往教室。
我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找了個座位,開始大談自己的創作經驗。
很快,群裡另外一個活躍的作者提出了質疑。
我並不喜歡被人當眾反駁的感受,更何況是在網上。
於是我同他展開了一場親切且友好的交流。
遺憾的是,認同他觀點的人似乎更多,所以這場風波在我一句:“真正的大神哪有時間水群”後戛然而止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當天晚上,我的QQ通訊錄裡居然多了一個新的申請。
我很好奇,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用“女神”,作為自己的昵稱。
所以我通過了她的好友請求。
“你好。”她發了一個害羞的表情包。
“有什麼事嗎?”我直接問道。
“剛剛在群裡聽了你的分享,受益匪淺。”她說。
“我以為你們都更認同另外一種觀點。”我說。
“其實還好啦,我寫出版向的小說,思想可能會更傳統一些。”她說。
思想傳統?思想傳統還管自己叫女神?我心說道。
“其實我覺得,傳統小說和網絡小說的區彆應該在於傳播媒介而不是創作手法。”我繼續分享自己的觀點,全然忘記自己此前說過的——真正的大神哪有時間水群?
年邁的老教授在台上講著高精度陀螺儀,我在台下講著“劉氏”創作法,老師下課了,我也意猶未儘地同她說了一聲:“今天先到這裡,我要去吃飯。”
直到我吃完飯回到宿舍,我才收到她回複的消息。
簡單的一句“謝謝分享”,外加一個微笑臉。
這個表情的使用,看得出她確實思想很傳統。
08
晚上睡覺前,我習慣性地打開了QQ空間。卻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室友嘲諷我的話:
“正經人誰還用QQ啊?”
他向我推薦了微信。
我笑了笑,繼續刷著空間。
我看到備注為女神的好友新發了一條動態:
“明日與昨夢,繁花與河流,古城與遠方,你以及我愛。”
我隨手給她點了個讚。
我繼續刷空間,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有一個瞬間,我幾乎就要相信是楚鈺給我發來了消息,可很快,我便記起來——
我和她已經分手,她再也不會深夜給我發消息了。
我有些煩躁地切到聊天界麵,是“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