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台階上的水珠沿著岩縫滴落,在火折子搖曳的光暈裡碎成三十七道寒芒。
何芷煙的劍尖挑起露西顫抖的手腕,照見那些昏迷同門脖頸處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耳後。
"是西域蛇蠱。"馮禦塵的玄鐵傘柄碾碎台階縫隙裡鑽出的蜈蚣,傘麵暗紋映著露西蒼白的臉,"三個時辰內若找不到母蠱......"
話音未落,瑪利亞突然在傑克臂彎裡抽搐起來。
她破碎的衣襟裡滾出半枚琉璃珠,落地瞬間迸發出刺目的紫光。
何芷煙腕間玉鐲應聲而裂,前世記憶如毒蛇般竄入識海——正是這般妖異的紫芒,曾在她瀕死時吞沒整個祭壇。
"西南角有暗道!"露西的銀針在瑪利亞人中穴迸出火星,藥囊裡飄出的白芷香混著血腥,"但他們的脈象...在模仿蛇類的冬眠。"
馮禦塵突然按住突跳的太陽穴,洞察人心的能力不受控製地漫開。
當他看清三十七道同門心口纏繞的紫線時,喉間湧上的腥甜比地宮坍塌時更甚。
那些絲線另一端,赫然連接著西北方某座巍峨府邸的圖騰。
地麵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震顫,青石板上細小的砂礫開始跳起詭異的舞蹈。
何芷煙扯下束發的銀鏈纏在劍柄,鏈尾墜著的五毒鈴發出清越鳴響——這是前世師門遭劫時,她親手係上的警示鈴。
"看來我們的客人到了。"馮禦塵拭去唇邊血跡,傘骨暗格彈出一排淬毒銀針。
當他望向何芷煙時,洞察力穿透她冰冷表象,看見那截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急速掐算時辰。
火折子驟然熄滅的刹那,三百支火箭如同赤色流星雨穿透暗道石門。
賽義德鑲著孔雀石的金靴踏碎滿地琉璃,他身後十二名黑袍人手持彎月鐮刀,刀刃上流淌的紫霧與同門脖頸鱗片如出一轍。
"何姑娘可知,蠱蟲離巢時會帶走宿主三魂?"賽義德撫摸著腕間蛇形烙印,目光掃過那些昏迷的同門,"這些漂亮孩子此刻...怕是連七魄都被蛇母嚼碎了呢。"
馮禦塵的傘麵突然折射出七重幻影,當第三個黑袍人捂著流血的眼眶倒下時,他貼著何芷煙耳畔低語:"東南巽位有十七處心跳,坎位三十九,離位...咳!"暗紅血跡順著下頜沒入衣領,過度使用能力的反噬令他身形微晃。
何芷煙劍鋒劃破掌心,血珠在半空凝成北鬥狀。
時空回溯的漣漪自天樞位蕩開,周遭景象如倒流的沙漏開始重組。
她看見三息前的賽義德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十二黑袍人的鐮刀在巽位結成蛇形殺陣,而西北乾位飄落的孔雀翎羽上,隱約映出半幅星圖軌跡。
"就是現在!"回溯結束的瞬間,何芷煙揮劍斬斷三根承重石柱。
坍塌的岩層迫使黑袍人陣型散開,她拽著馮禦塵躍上崩落的巨石,"坎位生門在巳時水位!"
露西的藥粉在空中炸開青霧,傑克雙斧劈開湧來的毒蛇。
當眾人護著同門衝出暗道時,夕陽正將整片胡楊林染成血色。
何芷煙突然踉蹌著扶住樹乾,時空回溯抽空內力的眩暈感讓她眼前發黑——三丈外的枯枝上,十二枚孔雀翎正隨著晚風輕輕搖晃。
"小心!"馮禦塵的傘麵堪堪擋住破空而來的蛇形鏢。
拉希德的彎刀已劈到傑克麵門,刀鋒離他鼻尖僅剩半寸時,何芷煙甩出的銀鏈纏住了刀柄五毒鈴。
鈴鐺炸裂的毒霧中,拉希德驚覺自己揮刀的動作竟與十息前完全相同。
當他第三次以同樣角度劈向相同位置時,終於明白這是時空回溯殘留的鏡像——而真正的殺招,來自地底突然刺出的七根傘骨。
"帶人先走!"何芷煙反手將羊皮卷塞給露西,劍鋒挑飛三支淬毒弩箭。
當她瞥見卷軸邊緣的星圖與賽義德府邸重合時,前世記憶突然刺痛神經——那分明是西域古國祭祀用的魂歸圖!
瑪利亞臨終攥過的腕骨開始發燙,何芷煙驚覺自己傷口滲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微型星圖。
當賽義德的詛咒紋路透過林間霧靄映上這些血星時,昏迷的同門突然集體發出蛇類的嘶鳴。
"砍斷那些孔雀翎!"馮禦塵的銀針暴雨般射向樹梢,每根針尾都係著朱砂符紙。
燃燒的符灰落在同門眉心時,鱗片蔓延的速度驟然減緩,而遠處傳來賽義德扭曲的狂笑:"看看是你們的藥快,還是蛇母的毒牙快!"
何芷煙突然旋身劈開撲麵而來的毒瘴,劍氣在林間劃出北鬥狀的空隙。
當最後一道劍光斬落時,眾人終於聽見了久違的水聲——那是穿越死亡之海前,最接近生機的訊號。
胡楊林在暮色中舒展虯枝,葉片摩擦聲裹挾著血腥氣漫過眾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