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內的空氣仿佛也下降了好幾度。
王校醫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李寒山額前被冷汗浸濕的頭發。
“很好。現在的你乾淨多了。”
徹骨的寒冷漸漸退去,但一種更深邃的陰冷感從手腕的印記處源源不斷地滲出,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李寒山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從內到外徹底清洗了一遍,但這種乾淨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
仿佛他身體裡的一部分被抽走了,又被植入了某種異物。
他艱難地抬起頭,視線還有些模糊。王校醫站在不遠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對我做了什麼,我感覺身體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同。
李寒山的手指動了動,心中默默流轉體內解除壓製後的靈力,發現他賴以生存的靈力此刻變得滯澀而冰冷,仿佛摻雜了什麼東西。
“感覺如何,李老師?”
王校醫的聲音打破了倉庫內的死寂,:是不是覺得神清氣爽多了?”
李寒山沒有回答,隻是用一種混雜著恐懼和憎恨的目光看著她。他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王校醫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沉默,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個黑色的絨布包,將裡麵的東西倒在手心,那是一塊不規則的深色水晶碎片,大約有半個巴掌大小,表麵隱隱流轉著光澤。
“識穢之鏡的殘片。”
王校醫的指尖輕輕拂過殘片的表麵:“據說能照見汙穢,勘破虛妄。章崇陽把它交給你,大概是想讓你看清點什麼。”
她走到李寒山麵前,將那塊殘片遞給他。
“現在,用它看看。”
王校醫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也讓我看看,你被淨化之後,能看到些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李寒山看著那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殘片,他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手腕上的印記卻傳來一陣隱隱的刺痛,像是在警告他不能違背王校醫的意願。
她想測試我?還是想通過這鏡子,讓我看到更讓她滿意的真相?
李寒山沒有選擇,他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了那塊冰冷的殘片。
“注入你的靈力。”
王校醫在一旁提醒道,眼神緊緊盯著殘片的鏡麵。
李寒山閉上眼睛,嘗試調動體內的靈力。那股變得冰冷而滯澀的能量緩緩流向手中的殘片。
就在靈力接觸到殘片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吸力從殘片中傳來,瘋狂地拉扯著他體內本就所剩無幾的能量。
李寒山猛地睜開眼睛,殘片的表麵亮了起來,開始浮現出一幕幕扭曲的畫麵。
他看到了一片廣闊無垠的地下空洞,無數模糊的人影在其中哀嚎掙紮,發出無聲的尖嘯。
怨氣如同實質的黑色潮水,在空洞中不斷翻湧。
畫麵一轉,他看到了自己製作的魔術箱。但此刻箱子內部不再是空的,而是放置著一塊猶如心臟般搏動著的肉塊!肉塊的表麵布滿了詭異的符文,每一次跳動都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邪惡氣息!
緊接著,章崇陽的臉孔出現在鏡麵上,他的表情焦急而扭曲,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大聲警告著什麼,但李寒山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些畫麵飛快地閃爍,如同一個個破碎的噩夢。
“你通過鏡片看到了什麼,李老師?”
王校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李寒山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身體內的靈力散發出些許溫熱,平複了李寒山顫抖的身軀。
“我看到鏡子裡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中有很多扭曲的影子,後來還看到了我的箱子。”
王校醫向前挪了一小步,她的指尖有意無意地輕點著自己的手臂,那個動作讓李寒山手腕上的印記陡然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刺痛。
“隻是影子和箱子嗎?”
“呃啊……”
李寒山身體一弓,冷汗瞬間布滿了額頭,剛剛興起的隱瞞或欺騙的念頭此刻消失無蹤。
“箱子裡有一塊肉在不停跳動,肉塊表麵還繪製有許多詭異的符號!”
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王校醫的唇角似乎向上彎了彎:“很好,繼續。章崇陽呢?你看到他了,對嗎?”
李寒山一愣,她怎麼知道我看到的內容。經過剛剛的教訓,李寒山此刻不敢再有絲毫猶豫,將章崇陽出現以及那無聲警告的畫麵也一並說了出來。
在描述的過程中,李寒山驚訝地發現自己內心中原本對章崇陽那份焦急的認同感,正在被一種莫名的疏離感所取代。
仿佛章崇陽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一樣,他所代表的真理和勸誡,在此刻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笑?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打了個寒顫。我到底怎麼了?
王校醫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也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直到李寒山說完,她才緩緩開口:“看來,淨化的效果比我預期的還要好一些。你開始能分辨出什麼是虛妄的阻礙,什麼是真實的呼喚了。”
“真實的呼喚?”
李寒山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驚駭而有些變調。
王校醫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他手中的殘片。
“再看看吧,有些東西,需要你自己去感受才能真正明白。”
李寒山下意識地想要抗拒,但手腕印記傳來的隱痛讓他不得不將視線重新落回那塊鏡片上。
這一次,鏡麵上的畫麵不再是之前那些快速閃過的片段。
畫麵逐漸穩定了下來,呈現出一幅更加宏大詭異的景象。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空間,許多巨大的樹枝和石像層層疊到一起,宛如某種巨獸的巢穴。
無數細小的人影匍匐在地,向著中央一個高聳的祭壇頂禮膜拜。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透著一種狂熱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