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務督辦公署,議事廳。
督辦陳紹常站在窗邊,雙眉緊鎖地注視著外麵。
身後站著他的事務官,正在簡要講述著剛才集市武裝衝突的經過。
他邊聽邊用拳頭使勁頂著胸口偏下的位置,以此來緩解胃部偶爾冒起的刺痛感。
一直到事務官不再說話,陳紹常才轉身,有些疲憊地坐回椅子上。
“那些被繳了械的團練鄉勇呢?巡防營都給放了?”
“沒有,連帶著團練長李宏圖共五十三人,都被押回了巡防營營地。”
陳紹常嘴角微微翹起,擰緊的眉頭隨之鬆開了一些。
這杜玉霖果然是個人物,即便知道對麵背後有同知衙門這個靠山,仍是不給一點麵子。看來徐世昌可算是腦子正常了一把,給自己調來了個可用之人啊。
要說他乾這個邊務督辦,也真是有苦說不出。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做官不清閒,清閒彆做官。
就在去年,他還在主抓著京張鐵路,與那詹天右創辦了第一條咱們自己人設計施工的鐵路,眼看完工後能有段時間好好歇一歇、養養身子。沒想這一紙調令,自己就又跑到延吉廳來了。
管地方可不比修鐵路,難著呢,頂個督辦的名,卻是個有名無實的官。
上頭不給錢,下頭沒有兵,內有貪官土匪、外有倭國奸商,他一個外來戶能做得了什麼呢?
要不是徐世昌和自己交情不錯,多次來信盛情相邀,已是一身病的陳紹常是絕不會出關來此的。
但他這人有一個原則,既然做了就要儘心儘力,所以他一到延吉就開始了調研工作。
他也和杜玉霖有著一樣的疑問,為什麼這裡明明守著銀山,百姓卻還是這麼窮呢?
從九月份開始,他便帶人四處走,將附近的礦場、村落都看了個遍,結果還是好事不太多,問題真不少啊。
以天寶山銀礦為首的這些礦場,挖著國家的資源,卻不見它們上繳一兩銀子。派人去問,就回話說已經給同知周文舉交了錢。
陳紹常就去問周同知,人家說錢有一部分上繳朝廷了,剩下的也都是花在了百姓最需要的地方。
但要問具體花到哪了,他就開始跟你打馬虎眼,什麼之前的賬房死了,賬目被死了的賬房帶走了,管這事的上頭官員調離了,總之各式搪塞的理由,那是花樣百出。
有幾次,陳紹常都已經打算跟周文舉撕破臉了,大不了就上報朝廷,跟他來個大對賬,但也被身邊的謀士給攔住了。
理由很直接,這周文舉不簡單。
他就是本地人,同知這官是他花幾千兩銀子捐的,而且在上麵肯定也有很強的人脈,要不能調回本地任職?
此外,他本家叔叔據說是個大土匪,就是在他的協助下,才在幾年間霸占了周圍十幾座小礦產的。甚至就連那天寶山銀礦,都跟老周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有了礦就有了錢,上頭打點的更明白了,老叔的匪窩實力也更強了,真正做到了官匪共贏、上下通吃啊。
就連周文舉自己,都拉起了一支百十人的小武裝,由他老叔派人負責訓練。
對外麵就說是用來保境安民的團練,其實就是他駐紮在這局子街裡的土匪窩。一旦出現對他不利的人或事,這夥匪兵就會出動,去為周文舉排憂解難啊
你陳紹常靠啥跟人家鬥?從吉省那頭帶來的那一百多綠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