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巡防營第一營駐地。
距離管帶許彪的婚禮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軍營也逐漸恢複正常,士兵們開始出操訓練了。
眼看著太陽升起了老高,大營外開始陸續有軍官帶人騎馬到來,今天這裡要召開一場擴大會議。
杜玉霖獨自坐在大帳內,正讀手中一份白城本地的報紙,上麵刊登了慈喜的遺詔和一些皇帝死後發生的趣聞。
其中有這麼一條。
在大行皇帝入殮後,皇後自然也就升格為皇太後,那就必須由永和宮遷入慈寧宮。而這永和宮打從明朝便是最好的內宮,卻被消息靈通的瑾妃給捷足先登了,就為這個房子,妃子們在治喪期間就鬨騰了起來。
關於這段曆史杜玉霖還真讀到過,不過是另一個角度罷了。
據說新太後搬到慈寧宮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剛監國的攝政王來了一個下馬威,對載豐在葬禮中的各種安排是百般挑剔,氣得他當場就摔帽子高喊“不乾了”,雖然載豐沒不乾,卻顯露出了他極為稚嫩的政治手腕。
大廈將傾,那根獨木如今也斷了啊,蝴蝶正在扇動著翅膀,曆史正在被一個紈絝推向另一個方向。
清末最後的十年,其實也作出了很多不錯的嘗試,假如能按照這個趨勢走下去,也許會堅持更長的時間。
可世事無常,就連慈喜都沒想到,她那麼精心布置的局麵,卻因突然到來的死亡而功虧一簣,而載豐這個原本被當做傀儡扶植起來的廢物,就這樣意外地掌握了實權。
可他把控不住這一切啊。
杜玉霖清楚地知道這個笨蛋接下來將會做的每件大事,那真是件件都把大清往死裡弄啊。
就拿他即將要做的第一件事,誅殺袁世鎧來說吧。
跟所有沒有政治頭腦卻掌握了權力的人一樣,載豐能想到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就是殺人。
彆看他嘴裡說著此舉是為先帝報仇,什麼當初就是袁世鎧的告密導致光緒被囚禁,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打心裡懼怕這幫以袁世鎧為首的漢人官員。
在這點上,他可比慈喜差得太遠了。
彆管那老女人心裡怎麼想,但至少在表麵上維係著滿漢均勢,從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到袁世鎧,她都敢給與實權和信任,並用強硬手腕控製他們忠心為朝廷辦事。
但這個載豐不行,他不過是個對新太後的挑剔都隻會“摔帽子”的軟蛋。
當然,他到最後也沒能殺掉袁世鎧,被收買的滿族親貴不同意,喜歡袁世鎧的列強們也不允許,他就隻好在明年以“腳疾”這種蹩腳的理由,把人家趕回了老家。
這是一步超級大臭棋,不但沒有切斷袁對北洋六鎮的控製,反而加速了這支軍隊與朝廷的決裂。
而這事對東北的直接影響,便是在明年的二月徐世昌將回調京城,他要作為袁世鎧在朝中的內應,等待倒戈一擊的時刻來臨。
臨走前,他還需要扶植起一夥親北洋的勢力,以便增加袁氏集團取得勝利的砝碼。
而對於成為這砝碼這事,杜玉霖還是挺感興趣的。
想在未來愈發複雜的局麵中發展,不但要學會發現矛盾,還要懂得製造矛盾、利用矛盾。
如今中央群龍無首,形成了以載豐為首的滿人集團和以袁世鎧為首的漢人集團的對峙局麵,能在雙方之間遊走並取利才是最好的選擇。
之前結交良弼是這樣,接下來巴結徐世昌也是這樣,隻要將來在最關鍵的節點上不選錯邊,就不會出大問題。
那麼,東北的這些勢力中,徐世昌會選誰呢?
在上一世,他選了張作霖。
而如今自己出現即便削弱了老張的實力,但他目前仍舊是那個最好的選擇。
所以,想完成逆襲,這陶克陶胡討伐戰便是關鍵了,為什麼要一直留著他,就是為了在眼前這個節點給自己上分用的。
如今的姚南,張作霖和吳俊升已重新集結,馮德麟的三營兵馬也即將進入,誰能抓住陶克陶胡這隻耗子,誰就最有可能獲得最後的青睞啊。
這便是他今天召開這次軍事會議的原因。
正想著,帳外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人還沒到笑聲先響起了,隨後騎兵統帶吳俊升掀簾子走了進來。
“杜兄弟真早啊,要不咋說還得是年輕人呢。”
杜玉霖笑著將手中的報紙丟到桌上。
“人到四十一枝花,吳統帶也不老,昨晚不是還喝花酒到大半夜麼?”
“嘿,兄弟們在一起高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