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作霖來到騎兵遇襲的小樹林外時,早就不見了陶克陶胡人馬的蹤影,地麵上隻留了幾十具凍僵了的屍體。
回來送信兒的那名士兵幾乎是從馬上跌落到地上的,他連滾帶爬地到了大樹下那具屍體旁,放聲大哭起來。
“哥,我不該回去啊,現在你們都死了,我還活個什麼勁兒啊?”
他一隻手搭在屍體的大腿上,另一隻手則在狠狠地捶擊著地麵。
湯玉麟板著臉,對這種哭哭啼啼的做派有些看不上,而一向待人溫和的孫烈臣則下馬到士兵旁安慰起來。
“小兄弟,人死不能複生,咱們這些活下來的,就要去想該如何為他們報仇才是。”
在平日裡,這小兵哪夠的著孫烈臣這個級彆的官啊?見人家如此勸慰自己,也隻好不斷點頭,用儘全力地壓抑著想哭的衝動。
張作霖在周圍轉了幾圈,回來時臉上十分的難看。
“媽個巴子的,老子打了半輩子的鷹到底是被啄了回眼,看來陶克陶胡打從一開始就把他的主力部隊給豁出去了。”
他邊說邊指著湯玉麟跨下馬的屁股一側。
“看看,就連自己親兒子都能拋棄,這老賊也是夠狠的啊。”
湯玉麟一低頭,用腳後跟碰了碰那裡掛著的兩顆人頭,其中有一個還十分的年輕。
“這小子打起仗確實夠勇猛,可惜了,他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被老子給賣了。”
孫烈臣此時已經拉起了那名士兵,聽這話回頭道。
“他肯定知道,我看他就是對活著沒念想了,才會發起那麼決絕的反衝鋒啊。”
幾個人在沉默幾秒後,張作相扭頭問張作霖。
“下一步咋整?咱們還要不要繼續追啊?”
張作霖盯了樹林好一會,才緩緩搖搖頭。
“不能再追了。各位看啊,這幾十人被攻擊後竟然沒一個人跑掉,可見敵方部隊的火力有多猛、素質有多高了,再看這一地的水連珠步槍彈殼,我推斷這事八成是沙軍所為。”
嘖......
湯玉麟、孫烈臣和張作相聽到這推斷後,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雖知道陶克陶胡背後有沙國人支持,但都沒想過沙軍竟會到了直接出兵乾預的地步。
可驚訝歸驚訝,但這三人對待此事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
孫烈臣為人一向比較穩重,覺得就這麼追上去確實十分不妥,而張作相則從來都是以張作霖馬首是瞻的,自然也無條件的支持撤退的提議。
隻有這湯玉麟啊,暴脾氣這就上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像是一頭發了狂的公牛。
“他奶奶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大鼻子也好、小鼻子也罷,都他媽的不是好東西,你越忍著它們就越欺負你,大老遠地竟然跑這來殺咱們弟兄了,這仇要是不報,以後還不得叫人騎在咱頭上拉屎啊?老疙瘩,你給我一隊人馬,我要不把那老癟犢子抓著,我就不回來了。”
離他最近的張作相見這氣氛不對,就趕忙過來勸阻。
“二虎哥,咱可不能意氣用事,對麵要真是沙軍,再加上敵在暗我在明,一個鬨不好可就損失巨......”
“去去去,你把嘴給老子閉上。”
湯玉麟沒等張作相說完就打斷了他,抬手狠狠點指著對方鼻子頭。
“地上躺著這些弟兄你看見沒?大鼻子人影都沒見著就在這替他們吹起來了,平時我看你就個窩囊樣,這到了哏結上果然跟個老娘們似的。”
他是越說越起勁,唾沫星子飛得到處都是。
張作霖本來就心頭不順一直壓著火呢,到了現在也實在忍不了了,“嗷”一嗓子嚇了幾人一跳。
“行啦,都他媽彆說了,聽我的,帶上弟兄們的屍體趕緊撤退,誰再廢話一句我今天就跟他沒完。”
“哎?這......”
湯玉麟吭嘰了半天,最後也沒敢再強嘴,彆看這張作霖平時樂嗬嗬的,但真要是觸了他的逆鱗,那也是瞪眼就宰活人的,自己也照樣沒好果子吃。
想到這,他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尷尬的笑。
“老疙瘩,你彆生氣啊,你說啥就是啥,這行了吧?”
張作霖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態度才緩和下來。
“哥啊,弟兄們跟著我乾,我也得對他們的安危負責啊。你說我明知道前頭是個大坑,咱還帶著兄弟們往裡麵跳是不是有點太愚蠢了?雖然陶克陶胡跑了,但這次伏擊還是收獲大於損失的,要再加上前麵乾掉的牙簽驅,這功勞可比杜玉霖、馮德麟他們都要強。”
孫烈臣也過來打圓場。
“可不是嘛,那杜玉霖折騰得挺歡,也就是跟馮德麟聯手乾掉了白音大奔,和咱們沒法比的,見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不能拿著弟兄們的命開玩笑啊。”
湯玉麟晃了晃大腦袋,一咧嘴。
“行,你們說得都對,我聽各位的。”
說完他還拍了拍張作相的肩頭。
“剛才我的話可彆往心裡去啊,就當那是狗屁,扇扇風就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