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鼓樓街,鹿鳴樓。
頂樓包廂裡氣氛正濃,巡防營三名統領和各自手下正在推杯換盞,吃喝得是不亦樂乎。
隨著陶克陶胡這些人的腦袋落地,他們也都準備各自回駐地了,所以今晚馮德麟做東請客,打算在離開奉天前大夥湊一塊吃頓“散夥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馮德麟喝得老臉紅撲撲的,先是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然後大咧咧地朝著外麵喊了一嗓子。
店裡的夥計聞聲急忙進來。
“客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菜都他媽涼了,把這些都給老子撤了,重新換一桌新的來。”
“都.....都換了?”
“你是聾還是怎麼的,趕緊照辦。”
夥計不敢再廢話,一鞠躬便轉身叫人來收拾桌子了。
張作霖一皺眉,他打小就過的是苦日子,最看不上浪費糧食的這副做派了,於是一指麵前幾盤肉對夥計說到。
“這些都還沒吃幾口呢,就先不用換了。”
一邊說一邊還白了老馮一眼。
“我說你,是不是有點糟錢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你問問杜統領,見過你這麼浪費糧食的沒?”
馮德麟壓根沒勒張作霖這根胡子,繼續擺手示意夥計把其他的菜撤走,嘴裡還在那嘟囔著。
“今天我請客,各位就管吃好喝好,再怎麼著也不差這點錢。”
杜玉霖就坐在他倆中間,見這二人又要借著酒勁掐嘴架,笑著打起了圓場。
他一拉馮德麟,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哎,你看看我這肚子,是真吃不下了,你這心意咱們都領了,要不就再點幾碗湯解解膩得了,趕緊吃完我還有正事要談呢。”
彆看老馮跟張作霖總不對付,但對杜玉霖的話可還是聽得進去的,何況又聽人家說“有正事要談”,這才打住了夥計們的撤菜行為,隻是吩咐上幾碗湯來。
張作霖眼珠子轉了轉,將身子湊到近前。
“咋的,是又有啥大買賣了?”
馮德麟也從另一邊靠了過來。
“有話就直說,這回咱準備再搶點啥?”
杜玉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心裡暗道這二人不愧是胡子出身,這“搶東西”都刻在骨子裡了。
抬頭再看桌上其他幾人,孫烈臣、汲金純、徐子江是有一個算一個,眼中全都泛起了貪婪的光芒,好家夥,這一屋子就沒有正常人。
他將雙手分彆搭在張作霖和馮德麟的胳膊上,臉上露出了十分神秘的表情。
“這次咱不去搶人家的,而是反過來,要防止彆人搶咱們的東西。”
張作霖和馮德麟可也都是人精,但聽了這話愣是沒明白啥意思。
老馮舔了舔嘴唇。
“你是說咱們這回要乾保鏢了?”
張作霖琢磨了一會晃晃腦袋。
“你彆就賣關子了,這都急死我了。”
杜玉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便將打算與阿梅利國合作修築“錦白鐵路”的事完整說了出來,說到最後他還特意強調。
“這事我已經跟錫總督稟報過了,他特意委任我為全權負責人,並保證會讓沿途各地衙門全力配合的,我看這事隻要咱們幾個配合好就乾得過啊。”
說完,他便將後背向後麵一靠,留出時間讓張、馮二人震驚一會。
馮德麟下意識地將目光瞟向張作霖,正巧對方也看著他,二人眼中都透出了不小的疑慮。
對他們的反應,杜玉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正應了“屁股決定腦袋、高度決定視野”的道理。
說到底,張作霖、馮德麟眼下不過隻是巡防營的統領,論地位即便在軍隊中都屬於被新軍看不上的邊緣角色,他們所思所想的仍隻是自家地盤上的那些雞毛蒜皮,哪能看得到東北未來幾十年的發展演變?
曆史上張作霖所以會崛起,很大程度上與倭國軍方大力扶植密不可分,再加上袁世鎧等前幾任北洋首腦都將目光集中於南方,這才給了他做大做強的機會。
可正是成也倭國、敗也倭國,那看似強大的奉軍說到底不過是無根浮萍,一旦離開倭軍和南滿鐵路的支持後也就迅速衰敗了,這才為後來東北僅三個月就被吞並埋下了隱患。
杜玉霖可不打算做第二個張作霖,他要現在就打好能支撐強大軍隊的經濟基礎,而這種穿越者的眼光可是這時代任何人都不可能具備的。
所以,當張、馮二人看過來時,他再次將身子前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