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
遼陽城的上空竟飄起了雪花,其間還夾帶著雨點,便搞得街道地麵又滑又臟很不好走。
王永江破天荒地向學校請了假,此時就坐在正房屋簷下的椅子上看著雪花發呆呢。
他此刻的心情比較複雜,說出不來是開心還是堵心,膩膩歪歪地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妻子曹五鳳把飯剛悶上,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到了他一旁,她給自己立了個規矩,丈夫不張嘴就絕不問東問西,把該做的事做好,他想說自然就會說了。
王永江的眼神隨著一片雪花落到地上就不動了,在大約過了幾分鐘後才終於開口說到。
“五鳳,你去過草原麼?”
曹五鳳搖搖頭,她從小就在海邊長大,哪去過草原啊,不過她也猜到丈夫這麼問肯定與杜玉霖的邀請有關,隨即又點點頭。
“沒去過也不代表不能去,你要去我就跟著。”
王永江看向妻子,眼中滿是愛憐。
“聽說那邊的大蚊子咬人可厲害了。”
“怕啥,老娘幾飯鏟子就抽死它。”
“那你可彆再用它盛飯給我吃啊。”
“放心,我會先洗洗的。”
二人相視一笑,隨即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昨晚去學校,史大人說我這幾年辦學堂太辛勞了,想給我調個清閒點的衙門歇歇,而且待遇會比現在要更好。”
曹五鳳一撇嘴。
“史大人有這麼好心?他巴不得手底下多幾頭你這樣的驢呢。”
王永江作勢要掐妻子的嘴,被輕鬆躲了過去後繼續說到。
“杜大人也第二次提出了請我去白城的事。”
“你答應了?”
“沒有。”
“連史大人都他買通了,看來這杜大人請你的心也挺誠的,為啥還要拒絕人家呢?”
王永江深吸了口空氣,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是啊,為啥呢?”
關於這點,他自己都有些說不出來。
就像妻子五鳳說的那樣,能讓史大人以調離警務學堂為借口逼自己走,這杜玉霖肯定沒少下本錢,以史知州瘋狂修學校的花錢性格,不用這事訛個幾萬兩白銀是絕不會吐口的。
可這也正是讓王永江感到不理解的原因,自己不過一個警務學堂的督辦而已,論資質、論能力都比袁金凱差得遠,為何這杜玉霖放著更強的不找非要“死乞白賴”地請自己呢?你看袁大哥在自己拒絕邀請時那痛心疾首的樣子,想來杜玉霖隻要歪歪個嘴,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過去。
王永江又想到了老早前就死去的弟弟王永海,當初保定府知縣位置出缺,他作為候補知縣前去填補空缺,卻因為沒錢送禮打點關係,在那頭苦苦等了近兩年,舉目無親、又氣又怒,最後鬨了個急火攻心,英年早逝。
這正應了那句話,“為官之道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啊。
曹五鳳見丈夫不說話,麵色還有些蒼白,真擔心如此下去會鬨出心病的,於是就破例地主動勸了一回。
“孩子他爹啊,我覺得你心裡頭是想去的,有句話其實不該我這婦道人家說的,大丈夫誌在四方,若真是個好機會擺在麵前,卻因瞻前顧後而錯失良機,豈不是也太可惜了麼?”
說著她溫柔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頂大天咱就是被騙了,到時候這官能做咱就做,不能做咱就回金州繼續開小診所去,當年你不立下過誓言,不從政便從醫嘛?咋的也都是過一輩子啊。”
曹五鳳雖是女人,但她自幼就酷愛讀書,父親曹秋水也沒攔著,因此她和妹妹六鳳在見識上並不比一般男人差。
這幾句話真是擲地有聲,讓王永江頓時就覺得眼前陰霾散去了大半,笑容再次浮上了臉龐。
“哎呦,沒想到今天被媳婦給教訓了,不過五鳳你說真好,為夫受教了。”
說著,他竟真朝著妻子深施一禮,急得曹五鳳上前趕忙接住了丈夫的胳膊。
撥開雲霧見天明,王永江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從一旁拿起掃把就開始打掃起了院中的雪,在清理乾淨後回屋換上了一套正裝,又將正房和院門統統的大敞開來。
女兒惠翎和大兒子王澤漢從廂房探出頭,看著父親來回折騰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也跟著忙活著的曹五鳳朝他們一噘嘴,這兩個小腦袋瓜才縮了回去。
一切準備完畢,王永江才坐到了正房的主座上,眼睛望向敞開的院門。
“若杜大人能三次來請,咱們就跟著他白城走一遭吧。”
曹五鳳從丈夫換衣服時就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聞言隻是“哎”了一聲,便站到了丈夫的身旁。
時間流逝,紛飛的雪花卻變得越發大了起來,夫婦二人就在正房內裡安靜地等候著。
終於......
嚓嚓,嚓嚓......
院外傳來了腳踩雪的聲音,隨後大門外出現了杜玉霖的身影,一身黑衣上粘滿雪花,整個人都變成了白色。
他是孤身一人來的,隻在雙手上提著兩包小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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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院門大開,杜玉霖朝裡麵張望起來,正好與也往外看的王永江打了個對眼,隨後就都“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