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轎夫領班“起、平、前進、轉、退”的吆喝中,轎子晃晃悠悠地來到了“百萬莊”西側的一座小院前,院門外是張燈結彩,將牌匾上“蘭亭班”幾個字照得分外鮮亮。
轎身剛一著地,張宗昌便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他現在確實就如剛才揍領班時說的那樣,這火氣是大得很啊,當著那麼多手下的麵被人一口唾沫吐在臉上,實在是有點叫人下不來台了。
一般像他這種人受了委屈,若不趕緊找回場麵那心態非得爆炸不可,可讓他去找沙國人晦氣又不敢,所以就隻能跑到華人聚集的地方來撒氣了。
張宗昌看了眼小跟班,那小子心領神會地走到轎夫領班麵前,從懷裡掏出了一遝子票子遞了過去。
“老板說你們活做得好,這同慶樓的餐券每人多給發一張,領班你拿五張。”
領班左邊的臉蛋子已經腫了,但也不敢帶出來有一點的不滿,反而為證明自己沒記仇表現得就更熱情了。
“哎呦,已經是多給了的,張老板怎麼又舍出這許多賞呢?”
說著,他朝著張宗昌那邊深深鞠了個躬。
“謝張爺的賞。”
張宗昌一擺手,點指了下領班的腫臉蛋子。
“回去碼頭跟漁夫們要塊冰,敷一敷就消腫了,以後在百萬莊裡遇到啥難事,就提我的名兒。”
“哎。”
領班眼睛一亮,笑起來那臉蛋子顯得更腫了,這可不是因禍得福了嘛,又一頓作揖鞠躬後就退到角落裡了,等後半夜人家出來還得送回去呢。
張宗昌也沒再廢話,讓六個手下在外麵戒備等候,自己則帶著五個親信往院子大門走去。
沒走幾步,他的目光就轉向了另一側院牆下,在那裡竟然也停了個大轎子,而且還比自己這個大上一圈,光領班就有兩位,此外還有十幾名轎夫在前後左右聚集著。
張宗昌暗自嘀咕,今天是犯邪門了啊,平日見不到的東西一股腦就都冒了出來,真他媽的叫人膈應。
站在院門口的夥計們哪有不認識張宗昌的,見這位活財神來了都極為熱情,麻溜地跑過來一個打起招呼。
“張老板您來了,可就都候著您哪。”
張宗昌眯起了眼,他不來誰敢先唱啊?這話聽著舒服,火氣稍稍下去了一點點。
就這家“蘭亭班”雖說是個妓院,卻包裝得跟堂會似的,妓女們會輪流到台上表演才藝,這既能讓客人們慢慢挑選中意的對象,也可以通過爭搶來哄抬下價格嘛。
張宗昌一抬手,“前麵帶路吧。”
“哎,您留心腳下台階。”
邊說著,夥計邊彎腰走在了最前麵。
這個院子可是不小,裡裡外外有好幾層,房屋高矮錯落,皆被籠罩於樹蔭之中。
左拐右拐,張宗昌等人便被帶到了一個很雅致的小樓外,“蘭亭班”今晚的演出就在這裡舉行。
可剛一到門口,張宗昌的臉就沉下來了,因為裡頭傳出來了熱鬨的銅鑼聲,這是已經開唱了啊。
他還沒說話,後麵跟著的手下就炸毛了,過來狠狠薅住了夥計的衣領子。
“啥意思?買賣不打算乾了啊?”
夥計可能也沒預料到這事,嚇得小臉都綠了。
“小人不知道啊,要知道哪還敢過來帶路......不,肯定會提前告訴張老板的呀。”
張宗昌一撇嘴,大步朝裡麵走,正廳的後門就敞開著,他幾步就走到了後排。
謔,裡麵夠熱鬨的了。
台上幾名穿得花枝招展的娘們正在那搔首弄姿的表演呢,有抱琵琶的、有撥古箏的,而台下的一群老爺們也跟著旋律在那搖頭晃屁股的聽著。
張宗昌撇撇嘴,這群沒見識的狗東西,就台上這幾個都被自己玩膩歪了,他們還這當寶貝看呢。
可他現在計較的不是這個,而是誰給了大茶壺膽子,竟然敢在他還沒到場的情況下就先開演。
掃了幾眼他就找到了,此時那大茶壺正在張宗昌平時坐的圓桌前點頭哈腰呢。
張宗昌這火氣“蹭”就又竄起來,都他媽的彆攔著我,今晚我要讓這裡血流成河。
他三步並做兩步,朝著前麵就衝了過去。
要不咋說狗仗人勢呢,他帶來的那幾頭跟班咋呼地就更凶了,竟越過自己老大率先衝到圓桌前,就打算上手去薅坐在那的人。
可就在這時,圓桌周圍猛地站起來了幾條大漢,不由分說就朝著這些人動了手。
啪啪啪、哢吧、砰、稀裡哐當......
“哎呦。”
“啊。”
這場麵可就有點混亂,慘叫聲更是不絕於耳,好在很快就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