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魚肚白出現在天邊,像是有人輕輕暈開一硯橘紅緩緩侵染了海麵,第一縷金光躍出海平麵,又碎成了萬千細小的金箔,在水波上跳躍。
“玄洋社”海參崴分站站長宮本鐵之助站在辦公室大窗前,正一臉陶醉地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色。
他來海參崴十幾年了,從在碼頭做漁夫到現在成為站長,這一路走來是磕磕絆絆,心酸事很多、幸福事也有,而眼前這美景算得上是後者之一了。
可再美的景色也有厭倦的時候,宮本也是真的想換個活法了,長年特務生涯讓他感到心力疲憊,那種在深夜時不時湧上來的恐懼感可比海參崴冬天的寒冷更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也正是這種強烈想要離開的願望,逼著他在這次行動中做了把孤注一擲的決定。
若按照正常流程,宮本需要先向富岡方麵請示,然後再根據回複的內容決定是否要配合“前田利”的行動。可他沒那個耐心了,除了擔心錯過今晚奪下巨款的好時機外,更害怕得罪到中佐閣下而失去這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玄洋社”已經老了,自從骨乾們單獨出去創辦了“黑龍會”後,富岡總部裡那群迂腐自私的老王八,就隻關心他們自己在倭國的生活,哪會在乎遠在海參崴的他前途在何處?如果真關心,早在沙倭戰爭結束後就該調他回國去了的。
因此在見到“前田利”後,宮本鐵之助便決定將人生押到這位關東州都督府的年輕參謀身上,儘全力配合他的一切行動,就是希望在事成之後人家能提拔一下自己,哪怕就隻給安排個陸軍部裡的閒職也心甘情願。
昨天晚上的行動,他幾乎動用了“玄洋社”在海參崴的全部力量,給哥薩克騎兵營下毒、刺殺軍艦高級指揮官、在要塞附近搞破壞,都是為了配合前田利火燒“華沙勝道”銀行,並最終順利搶奪鐵甲列車裡的巨資。
為了得到這筆資金何時到來的準確情報,宮本甚至搭上了老情人的性命,想到這他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那可是四百五十萬的金盧布啊,用這麼大筆錢作換一份閒職,前田閣下應該不會覺得這要求過分吧?
正琢磨著呢,門外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哐,辦公室的大門被一把推開。
助手楠木成輝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
“閣下,出事了。”
宮本鐵之助心就“咯噔”一下子,但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責備道。
“小輝,你也不是個新人了,還這樣毛毛躁躁可不好。”
“是我錯了。”
楠木成輝鞠躬賠禮,然後將手中的電報輕輕放到了桌上,見宮本沒有去看的意思,便主動講解起裡麵的內容。
“富岡總部與關東州都督府那邊確認過了,前田利中佐確實又這麼個人。隻是他在去年大連滿鐵總部爆炸案發生後就消失了,甚至被內部懷疑是那次襲擊策劃者之一。”
“什麼?”
宮本鐵之助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中卻透出了深深的恐懼,終於拿起電報看了起來,嘴上還在為自己的魯莽找著借口。
“那為......為什麼,這麼慢才回電?”
“是關東州那邊為麵子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講,直到總部將您的計劃全盤托出,對方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說了實話的。”
“八嘎丫路。”
從昨天中午到晚上行動前,本來還是有機會挽救的,可是......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宮崎抬頭吩咐楠木成輝。
“去將所有文件都銷毀掉,我們要立即撤離。”
楠木剛要走又遲疑了一下。
“要不要通知給下頭的人,也許還有機會......”
宮本憤怒地將電報紙搓成一團砸到他的臉上。
“快去啊。”
“是。”
難道一切就這麼完了?不,也許還有機會。
宮本打起精神,起身快速地朝著保險櫃走去。
可還沒走兩步,樓下門衛那就響起了槍聲,然後就聽到有人瘋狂地往樓上衝來。
“閣下,快......啊。”
楠木成輝的呼喊聲戛然而止,幾秒後辦公室的大門就一腳踹開了,六名身穿深綠色製服的沙國警察手持步槍闖了進來。
宮本鐵之助見已無路可退,便端出了一副受到冒犯的樣子。
“你們要乾什麼?這裡是倭沙文化沙龍所在地,我和你們的局長很熟,這就去投訴你們的無禮。”
說著,他就朝大辦公桌走去,左手抓起聽筒,右手在電話機箱的搖把上順時針轉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