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盤砬子”下硝煙漸漸散去，寒風吹過帶起一股冰冷的血腥氣，冰層破碎的河段上漂浮著無數死狀各異的屍體，有的仰麵朝天死不瞑目，有的互相拉扯同歸於儘，也有的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河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即便有些幸運的人躲過了第一輪手榴彈轟擊，卻也無法逃過重機槍的瘋狂掃射，有幾百具屍體都是背部中槍死在岸邊的。
就連那群剛從青馬坎下來的預備隊員恐怕也沒料到，這剛出的首個任務便會是這樣的大場麵，而且還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這些人在山上訓練時就沒少聽假和尚、徐春他們誇杜玉霖，從智擒張作相到剿滅金壽山，從突襲海沙子到活捉陶克陶胡，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功績單拿出來哪個都足夠普通人吹一輩子了，而這些事在大當家的那裡就如兒戲般輕鬆。
其中不乏好抬杠的私下湊一起嘀咕，都覺得這一切不過是假和尚為提高大當家的威望誇大的，不敢不信也不好全信吧。
正所謂“是騾子是馬拉出來一溜便知”，今天這一戰杜玉霖是徹底的征服了預備隊兩營所有士兵的心。
儘管己方在裝備上確實要更優良，但如果沒有大當家的運籌帷幄，提前將隊伍巧妙地埋伏在這“老營盤”土砬子上，無論如何九百多人麵對兩千多新軍也是不可能取得今天這樣的大戰果的，說是大勝都謙虛了，那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對力量的敬畏感迅速在預備隊中蔓延，士兵們反而比戰前更拘謹了，他們一邊打掃著戰場，一邊用眼角餘光掃向傲然立於東岸的年輕統帥，也許跟著他真的會不一樣吧。
假和尚和徐春也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情況，隻是互相望一眼後笑著搖頭，他們從未懷疑過杜玉霖，隻是他每次都會帶來更多的驚喜啊。
東岸邊一棵枯樹下，孟恩遠渾身濕漉漉地坐在塊石頭上，他的右臂已被炸斷了，左腿的小腿骨也支出來了一小節。
在看了看周圍僅存的幾十名手下後，他緩緩低下了頭，同時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這杜玉霖下手也太狠了，這是直接就奔著滅他滿門來的啊。
孟恩遠也明白，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有口氣在，除了手下幾名衛兵的拚死保護外，肯定也是杜玉霖下了命令，他這是想著嘲諷自己幾句後再殺啊，做事做絕，不愧是大土匪出身。
正琢磨著，他眼角餘光就掃見一旁負責看守的士兵們突然腳就立正了，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誰來了，該發生的事終歸還是要發生的。
直到一雙皮靴進入到視線內，孟恩遠才緩緩抬起頭。
“杜管帶，啊不不，是杜統領，沒想到延吉一彆再見麵竟是這光景。”
杜玉霖緩緩坐到了旁邊的石頭上，然後將手中捏著的一根卷煙遞了過去。
“哦？這點咱倆可不一樣，我可是老早就想到今天了。”
孟恩遠毫不客氣地伸出左手接過煙叼在嘴上，而杜玉霖則取出火柴親自為他點上了火。
吸......呼。
嗯？
在狠狠抽了一大口後，孟恩遠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手中的煙卷，這竟然是煙絲和生鴉片混合卷製而成的。
杜玉霖淡淡一笑。
“沒騙你吧？知道你好這口，所以事先給你備好了。”
孟恩遠露出了“服了你”的笑容，卻比哭都要難看百倍，他從土門嶺軍營出發，還琢磨著怎麼使點小花招將杜玉霖擠出吉林呢，人家卻老早就把自己的斷頭煙都給卷好了。
這下他反倒來了興趣，好久沒覺得什麼事這麼有意思了，於是在又抽了一口後歪頭問到。
“那就要敢問杜統領了，您是從何時想到你我二人會走到今天這步的呢？”
杜玉霖抬起頭，好像是在琢磨卻又回答地乾脆利落。
“從遇到你的外甥高仕儐開始。”
“啊？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