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皇宮的一座宮殿內,段豪正將歐陽通從建康送來的回信在案上展平。
窗外蟬鳴漸歇,燭火在信上跳動,映得“遷都之議暫罷”幾字格外刺目。
段豪指尖叩著文書,側頭看向對麵的楊豹,聲音裡帶著幾分了然的沉鬱:“看來,遷都之事,短時間內,是無法執行了。”
段豪握著信件的手指微微收緊,指腹摩挲著粗糙的紙緣。
心底先是浮起一絲隱秘的鬆弛……他不必再琢磨如何麵對那位從建康遷來的天子了。
如今他治下的三州之地,加上如今的豫州,糧草自足,軍權獨掌,說是大周帝國的遼王,實則早已是完全獨立的勢力了。
若皇帝真的移駕洛陽,他是該躬身迎駕,將兵權拱手奉上?
還是該據守屬地,落個“擁兵自重”的名聲?
這層君臣名分的尷尬,終究是暫時避開了。
可那鬆弛轉瞬便被更深的無奈壓了下去。
他望著信上歐陽通描述的建康朝堂亂象,眉頭擰成了疙瘩。
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的卻是中原千裡沃野化作焦土的景象。
“若陛下不遷都!”他低聲開口,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悵然:“這破碎的中原,何時才能真正複興?”
話落,宮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燭花偶爾劈啪輕響,像是在應和他心底的迷茫。
他實在不懂,那些高居朝堂的臣子們,為何總要將個人派係的利益,看得比江山社稷還重?
遷都洛陽,明明是收攏中原兵力、震懾叛亂、徐圖恢複的最好機會,卻終究在無休止的權謀算計裡泡了湯。
在段豪看來,隻要楊文熙來到了洛陽,那麼憑借著他的威望,雖然他是個傻子,但是皇帝的名頭還在那裡呢,威望也在那裡呢。
隻要來到洛陽,那麼他就是正統的中原帝國的皇帝,肯定很多人,會紛紛來投誠,平定天下,複興帝國,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段豪把信件遞給了楊豹後,他看完後自嘲地笑了笑,將信箋輕輕放下。
“我雖掛著柱國大將軍的頭銜!”他看向段豪,語氣坦誠:“卻從來不是靠朝堂上的勾心鬥角爬上來的。”
“當年我不過是一個賭博被綁在大街上的賭徒!”
“但是因為機緣巧合之下,被陛下拯救,後又靠著在這亂世,在這用人之際,得到了歐陽通太傅的舉薦,一步步被推舉上來,後來又有所建樹,在青州,兗州,徐州,屯田發展,擴大了自己的力量,從而成就了今天的這個地位!”
“那些盤根錯節的派係、暗藏機鋒的話術,他向來摸不透,也懶得去學……”
“所以,對於那朝堂上的政治鬥爭,利益搏鬥,我是一點都看不明白!”
“也無法理解他們,為何執著於自己的那一點利益,而不看看整個天下!”
“以兄長之意,接下來該如何?”他問段豪,目光裡帶著幾分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