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的嘩然並未持續太久,就被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那雙銳利目光生生壓製。
百官們被迫壓低了議論聲,但那股混雜著震驚、審視、探究以及毫不掩飾的看戲意味的目光,如同無數無形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李穆。
李穆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深知,王禹,這個王禹此刻拋出的這份證據,分量之重,足矣將他架在烈火之上炙烤,稍有不慎,便會化為灰燼。
但他不能垮,至少在此刻,他絕不能露出絲毫的承認或是怯懦,一旦流露出心虛之色,便是自絕生路,萬劫不複。
“陛下容稟!”李穆強壓下心中如同驚雷般炸響的恐懼,用一種近乎嘶啞的嗓音喊道。
那聲音因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帶著一絲顫抖,在大殿中顯得尤為突兀。
他猛地跪倒在地,原本筆挺的朝服此刻顯得有些淩亂。
他俯身叩首,再抬起頭時,已是聲淚俱下,模樣哀戚至極:“臣……臣冤枉啊!王大人所言,皆是無稽之談!
那些所謂的賬冊和密信,定是偽造!是徹頭徹尾的偽造!”
他涕泗橫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泰豐行……泰豐行不過是江南一普通的商行,
戶部與各地商行有些許生意往來是常理,皆是用於采買物資、調撥錢糧的正常公事!
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泰豐行與臣的往來清清白白,絕無王大人所說的……洗錢勾當!絕無!”
他猛地轉過身,身體跪伏在地,卻將上半身轉向王禹的方向,情緒激動到了極點:“王大人!您身為禦史中丞,理應秉公彈劾,為陛下耳目。
可您怎能僅憑幾本來曆不明、真偽難辨的賬冊和信件,便在金鑾殿上,在陛下和百官麵前,如此……如此血口噴人,誣陷臣如此重大之罪!
臣執掌戶部,多年來夙興夜寐,為國庫操勞,兢兢業業,自問從未有絲毫貪墨之心,更未行半點虧心之事!”
李穆知道,在朝堂之上,簡單的否認是蒼白無力的。他必須主動出擊,反客為主,將自己從被告席上拉開,將矛頭引向對方。
他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齊王所站的位置,在那人群中,他捕捉到了齊王投來的一個隱晦卻堅定的眼神——那是一個讓他放手施為,不必顧忌的鼓勵信號。
得到了這個信號,李穆的底氣仿佛足了幾分,聲音也隨之拔高,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臣……臣懷疑,這是有人蓄意構陷!”
他不再隻針對王禹,而是用一種包含深意的目光掃過了王禹以及他身後的大理寺卿林蕭等人。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試圖引起更廣泛的共鳴:“臣執掌戶部,負責天下錢糧,此刻正逢秋收征稅的關鍵時期,國庫收支、各地調撥皆需臣親自調度。
然而,偏偏有人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拋出如此……如此聳人聽聞的‘證據’,意圖汙蔑臣、扳倒臣,攪亂戶部,甚至……甚至攪亂朝政!
這背後……這背後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臣請陛下明察,這絕非簡單的貪墨指控,而是有人企圖借此打擊異己,禍亂朝綱!”
他這番話,成功地將原本聚焦於“貪墨罪行”的視線,硬生生扭向了更深層次的“黨爭構陷”。
他不再孤立地為自己辯解,而是將自己的困境上升到“朝堂穩定”和“國家根本”的高度,試圖將自己塑造成政治鬥爭的受害者。
齊王見李穆精準地領會了自己的意圖並迅速反擊,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一動。他知道,機會來了。
他上前一步,動作不疾不徐,從容不迫地向皇帝拱手行禮:“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皇帝的目光從李穆身上移開,落在了齊王身上,眼神深邃,難辨喜怒。
“李侍郎執掌戶部多年,父皇和諸位大人都看在眼裡。”齊王的聲音帶著一種溫和而理性的腔調,不似李穆那般激烈,卻自有其分量。
“他難免有思慮不周或疏忽之處。然而,禦史台風聞奏事,替父皇監督百官,固然重要,但如此重大之罪,關乎國之根本,僅僅憑借幾份……來源不明、真偽存疑的孤證,便要給定論,是否……過於草率了?”
他用“孤證”二字,打擊了證據的可靠性。他沒有直接說證據是假的,而是質疑其是否足夠作為定罪的依據。
他緊接著又說道:“兒臣並非質疑王大人和林大人辦案的能力和忠心,隻是這牽扯到戶部重臣,動搖國本之事,需得慎之又慎。
萬一是有人蓄意構陷,借刀殺人,豈非讓真正的幕後黑手逍遙法外,反而傷了忠臣之心,亂了朝堂秩序?”
齊王這番話,語氣誠懇,實則是在步步為營。他先是肯定了禦史台的職責,避免直接開罪王禹,接著質疑證據的“充分性”和“可靠性”,為李穆爭取時間。
最後,他借用李穆“構陷論”的核心,將此事上升到“有人借此禍亂朝綱”的高度,暗示皇帝這背後有更深的政治因素,不僅僅是李穆一個人的貪墨案,而是對整個朝堂格局的挑戰。
齊王話音剛落,仿佛得到了統一的號令,齊王一脈的其他官員也紛紛出列,附議。
“陛下,戶部錢糧乃國之根本,李侍郎執掌國庫,責任重大。一旦輕易被汙蔑,必將引起朝野震動,人心惶惶啊!”一名老臣痛心疾首地說道。
“王大人呈上的賬冊信件,誰人不知,偽造起來並非難事。”另一位官員語氣帶著深深的懷疑,“萬不可偏聽偏信,被有心人蒙蔽啊陛下!”
“臣附議齊王殿下之言,”又有人上前,“請陛下明鑒,務必徹查這份‘證據’的真實性、來源以及背後是否有人指使王大人和林大人……冤枉忠良!謹防有人借此機會,顛倒黑白,離間朝臣,攪亂朝綱!”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從證據是否容易偽造,到證據的來源是否合法可信,再到提出指控者的動機是否單純,全方位、多角度地對王禹和林蕭發起了淩厲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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