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掀開的刹那,鄭老板甩著七尺紅髯口躍上戲台,他的動作輕盈而矯健。
繡金官服在汽燈下潑灑出流動的焰色,那色彩鮮豔奪目,他抬腳踢飛小鬼麵具時,厚底靴上綴著的銅鈴鐺叮當作響,那清脆的鈴聲在戲樓裡回蕩。
台下嗑瓜子的老漢突然直起腰板,糖畫攤子上的銅勺跟著唱腔的拖音微微震顫,銅勺的顫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魑魅當道山河碎——"鄭老板的判官筆直指台前,筆尖綴著的紅綢突然散開,露出裹在裡麵的鋼槍模型,那鋼槍模型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東街賣豆腐的王寡婦"哎呀"一聲捂住嘴,她分明看見槍管上滾動的露珠裡映著日本旗的倒影,那倒影讓她的
莫遠山蹲在幕布後調整留聲機,手指被老唱片的鋸齒邊劃出道血痕,那尖銳的疼痛讓他皺了皺眉頭。
他蘸著血在節目單背麵畫了隻振翅的雨燕,血的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忽然聽見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鄭老板正把"日本鬼"的紙偶塞進戲台暗格,機關啟動時噴出的硫磺煙霧裡,竟飄著傳單裁成的櫻花,那櫻花在煙霧中飄飄灑灑,帶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莫乾事!"阿旺貓著腰鑽過來,懷裡抱著的油印機還冒著熱氣,那熱氣帶著油墨的味道。"西街裁縫鋪連夜趕製的三百條頭巾..."抖開的紅布上,驅寇二字是用敵占區運來的青黴素藥粉染的,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那熒光神秘而耀眼。
莫遠山抓起頭巾係在留聲機喇叭上,突然將唱片換成《義勇軍進行曲》,激昂的旋律如洶湧的潮水般響起,與鄭老板的戲腔在戲樓穹頂激蕩出奇異的和鳴,那聲音震撼人心。
台下挑夫們肩頭的搭包不知何時鼓了起來,粗布縫隙裡露出傳單的邊角——那上麵鐘馗小妹的花轎變成了載滿軍火的卡車,那傳單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仿佛在訴說著抗日的決心。
"父老鄉親們!"莫遠山突然躍上戲台,布鞋底"驅寇"的針腳在汽燈下清晰可辨,那針腳仿佛是抗日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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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鋼槍模型哢嗒裂成兩半,露出藏在裡麵的鐵皮喇叭:"誰敢上來給鐘馗天兵遞彈藥箱?"
人群靜了一瞬,賣糖畫的老人突然舉起銅勺,他的手雖然枯瘦,但卻充滿了力量。"我孫兒在忻口會戰送過炸藥包!"他枯瘦的手掌拍在台板上的刹那,二十幾個青壯年齊刷刷站起來,那整齊的動作讓人感受到他們堅定的抗日意誌。
鄭老板的髯口在暗處輕輕一抖,胭脂盒折射的光斑恰好照在木箱暗格裡——那裡整整齊齊碼著用報紙糊的假彈藥箱,假彈藥箱在光斑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神秘。
莫遠山接過第一個"彈藥箱"時,指尖觸到裡麵硬物。
掀開報紙一角,竟是裹著辣椒麵的摔炮,辣椒麵的辛辣味道撲鼻而來。
他餘光瞥見賀教師正在給十字架係紅綢,突然明白昨夜灶間為何飄出嗆人的焦糊味——原來神父在給思想武器加料,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激發大家的抗日熱情。
"接穩嘍!"挑夫老趙把"彈藥箱"拋向觀眾席,戴著虎頭帽的娃娃伸手去接,箱底突然飄出傳單。
漫畫上的日本兵正被鐘馗踩在腳下,空白處印著歌謠:"二月二,龍抬頭,家家戶戶烙倭寇..."那歌謠的內容讓人心中充滿了對侵略者的仇恨。
人群爆發出笑聲,賣炊餅的小販趁機把傳單卷進芝麻糖,芝麻糖的香氣和傳單的油墨味混合在一起。
黃秘書捧著公文包往後退,卻被洶湧的人潮推搡著往前。
他呢子外套上粘滿糖稀和辣椒麵,活像打了敗仗的逃兵,那狼狽的樣子讓人覺得可笑又可氣。
戲台兩側的槐樹突然沙沙作響,二十丈靛藍粗布同時展開,那聲音仿佛是抗日的號角。
阿旺帶著學生們用竹竿挑開褶皺,燒炭畫的漫畫在風中活了過來——耷拉著狗尾巴的日本兵被鐘馗揪著耳朵,背景裡舉火把的民眾竟是用真名冊上的戶籍數描的輪廓,那漫畫生動形象,讓人看了不禁拍手稱快。
"八十!
七十八戶都來了!"餛飩攤老板娘數著布幔上的小旗驚呼,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和激動。
她圍裙口袋裡還揣著莫遠山給的鹽焗瓜子,鹽焗瓜子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有個紮羊角辮的姑娘踮腳往布幔上添了朵花,細看竟是敵後根據地的分布圖,那分布圖仿佛是抗日的地圖,指引著大家前進的方向。
鄭老板在後台換裝時,水袖拂過妝鏡,那絲綢與鏡子摩擦的聲音輕柔而細膩。
銅盆裡忽然浮起油墨,漸漸顯出縣城地圖的輪廓——每條街巷都標著小紅旗,城隍廟前的空地正在緩慢地由黃轉紅,那地圖的變化讓人感受到抗日形勢的逐漸好轉。
他勾著魑魅麵譜的手突然頓住,金粉順著筆尖滴落,在地圖上的保安團駐地洇出個刺眼的紅點,那紅點仿佛是敵人的據點,讓人心中充滿了警惕。
暮色四合時,戲樓飛簷掛起了汽燈,汽燈發出昏黃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莫遠山蹲在配電箱旁數傳單,忽然聞到焦糖香氣裡混著硝石味,那奇怪的味道讓人心裡有些不安。
他抬頭看見牟勇正在調試煙霧裝置,昨夜浸濕的棉被堆裡露出半截德國造雷管——那是用二十雙千層底布鞋從黑市換的,雷管在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最後一段!"鄭老板甩著燃燒的髯口衝上戲台,火星子落在觀眾席也不怕——早有人端著鹽水桶候在場邊。
當唱到"且看那鬼門關前十萬兵"時,台板突然裂開暗格,數百隻綁著傳單的竹蜻蜓騰空而起,那竹蜻蜓在夜空中飛舞,仿佛是抗日的使者。
人群沸騰了。
鐵匠鋪學徒揮著鐵錘敲打砧板,竟和著戲腔打出鼓點,那鼓點聲雄渾有力,讓人熱血沸騰。
莫遠山摸出懷表看了眼,表蓋內側貼著的根據地通行證被汗浸得發軟,那潮濕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月光掠過表盤時,他忽然發現秒針在某個刻度總會詭異地顫動——就像有磁石在暗中乾擾,那詭異的顫動讓人心中充滿了疑惑。
散場時分,鄭老板的妝匣底層多了張匿名紙條。
胭脂染開的字跡顯示,保安團昨夜運進城十桶汽油,但其中三桶的封蠟印著櫻花紋,那櫻花紋讓人感受到敵人的陰謀。
莫遠山幫著卸道具時,在《白毛女》的假發套裡摸到片帶火藥味的碎布——正是那件失蹤戲服的內襯,那火藥味讓人心中一緊。
城隍廟的銅鐘敲響二更時,鐘聲在夜空中回蕩,聲音悠長而深沉。
莫遠山獨自蹲在戲樓飛簷上。
他手裡攥著半塊沒送出去的糖畫,月光在舉火把的民眾群像上流淌,那月光如銀色的絲帶,灑在糖畫上。
懷表表盤倒映著北鬥七星,當秒針第七次在亥時三刻的位置顫動時,他忽然聽到瓦片下傳來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響,那聲響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清晰。
風掠過老槐樹的枝椏,二十丈靛藍粗布還在夜風裡輕輕搖晃,那聲音仿佛是抗日的歌聲。
最東頭那幅漫畫上,鐘馗的鋼槍尖不知被誰添了滴朱砂,此刻正順著布紋緩緩下淌,像極了作戰地圖上即將移動的紅色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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