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的槍口微微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心跳聲震得手腕發麻。
張大山的臉在月光下忽明忽暗，那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血痕還在滲著血絲，像條猙獰的紅蜈蚣。
他記得三天前截獲的情報裡，張大山正站在日軍少佐身邊，舉著望遠鏡觀察他們的營地——那時的張大山穿著筆挺的軍官服，肩章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哪像現在這副狼狽模樣？
"老牟，槍彆鬆。"蕭雲壓低聲音，眼角餘光瞥見牟勇的拇指已經頂開了保險栓。
牟勇的手背繃得青筋凸起，槍管穩穩鎖著張大山的咽喉："這孫子要是敢掏家夥，老子崩了他。"
張大山像是沒聽見威脅，踉蹌著又往前挪了兩步，左袖的血漬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
他的膝蓋突然一彎，幾乎要栽倒，卻又用右掌撐著地麵硬撐起來，喉結動了動，發出破風箱似的聲響："蕭...隊長...我不是叛徒..."
這句話像根鋼針紮進蕭雲的神經。
三天前特勤組截獲的密電裡，正是這個張大山的代號"山雀"向日軍彙報了他們的補給路線，導致運輸隊在青石嶺遭伏，犧牲了七個兄弟。
此刻張大山的瞳孔裡布滿血絲，卻亮得反常，像是要把整顆心掏出來給人看："半年前...我在鷹嘴崖被他們抓了..."他喘得厲害，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抽乾最後一絲力氣，"他們給我打藥，逼我背密碼本...說要是不配合，就把我娘和閨女..."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鮮血。
蕭雲注意到那血是新鮮的，帶著鐵鏽味的腥氣，不像是提前抹上的。
牟勇的槍管稍微垂了半寸："他胳膊上的槍傷是新的，彈孔邊緣還有灼燒痕跡，像是三八大蓋打的。"
蕭雲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係統空間裡的熱成像儀還在他腰側震動，顯示周圍的紅點還在緩慢收縮——敵人的包圍圈沒有因為張大山出現而鬆動，這說明要麼張大山真的是棄子，要麼...他捏緊腰間的勃朗寧，對牟勇使了個眼色："帶他回臨時據點。
老規矩，綁在柱子上審。"
臨時據點是山坳裡廢棄的獵人木屋，牆上還掛著半腐爛的獸皮。
張大山被粗麻繩捆在房梁下的木柱上，牟勇用匕首挑開他左臂的衣袖，子彈貫穿傷赫然在目，彈頭還嵌在肌肉裡，周圍的皮膚已經腫得發亮。"這傷要是再拖兩小時，就得截肢。"牟勇扯過藥箱，動作卻比平時重了三分，"說，誰打的？"
"三浦小隊。"張大山疼得額頭抵在柱子上，冷汗把碎發黏在臉上，"他們發現我藏了半塊電台零件...說要清理門戶。"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嚇人，"蕭隊長，我這半年傳回去的情報，都是假的！
青石嶺那次，我故意把補給時間報早了兩小時，你們的人是不是隻損失了兩輛馬車？"
蕭雲的呼吸一滯。
那次運輸隊確實提前轉移了物資，對外宣稱損失慘重，實際隻丟了兩車過時的彈藥。
這個細節，連特勤組核心成員都未必知道。
他蹲下來與張大山平視："夜梟是誰？"
"偽政府經濟司的陳副官。"張大山的聲音突然穩了，"他才是帝國特彆行動部在華北的耳目，所有滲透計劃都要經他手批。"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今晚九點，他會在城郊的廢棄酒坊收情報，帶著密電本。"
蕭雲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腰間的係統空間按鈕。
偽造證件、微型錄音器、麻醉針...這些東西在空間裡沉睡了三個月，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牟勇突然把止血鉗拍在木桌上："我帶一隊人埋伏，你扮聯絡官。
要是這孫子敢耍花樣——"他的拇指蹭過刀刃，"老子把他的另一條胳膊也廢了。"
廢棄酒坊的木門在夜風裡吱呀作響，蕭雲站在黴味濃重的地窖裡，身上穿著從係統空間調出來的偽軍官服，肩章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他摸了摸內袋裡的微型錄音器，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喉嚨。
酒坊外傳來皮靴踩碎瓦礫的聲音，一道陰影投在門上。
"陳副官？"蕭雲壓著嗓子，把提前準備好的暗號混在咳嗽裡，"山雀讓我帶話。"
門被推開一條縫，戴禮帽的男人側身擠進來，禮帽壓得很低，隻露出半張刮得發青的下頜。
他反手鎖上門，聲音像塊砂紙："東西呢？"
蕭雲遞過偽造的"情報"——實際上是空白的信紙，係統空間裡的碎紙機早把真情報嚼成了渣。
男人剛要伸手接，蕭雲突然扯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的勃朗寧頂住他後腰："夜梟，跟我們走一趟。"
"你他媽——"男人的瞳孔驟縮，剛要喊，牟勇帶著隊員從酒缸後麵衝出來，麻袋直接套在他頭上。
地窖裡響起悶重的打鬥聲，等一切歸寂，牟勇扯下麻袋，男人的鼻子已經歪到了一邊，卻還在冷笑："你們抓了我，還有十個夜梟..."
"十個？"蕭雲扯過他的公文包，牛皮封麵內側的暗格裡滑出個皮質筆記本。
他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日文批注裡，"x01最終清除計劃"幾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更下方，用紅筆描著一隻展翅的黑鷹——那是三個月前在日軍司令部廢墟裡發現的標記，當時他們隻找到了半枚鷹爪形狀的金屬片。
"這是什麼？"蕭雲捏著筆記本的手在抖。
男人突然笑出聲，血沫濺在禮帽上："七...七日之內...你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牟勇抄起槍托砸在他後頸，男人癱軟下去。
蕭雲卻聽不見周圍的動靜了，他盯著筆記本上的黑鷹，係統空間裡的預警提示在腦海中炸響——這是三個月來最危險的一次警報。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濃雲像團化不開的墨，壓得人喘不過氣。
"老牟。"蕭雲合上筆記本，指節捏得發白，"立刻聯係總部，把所有潛伏的同誌都撤回來。"他望著窗外翻湧的雲層，聲音輕得像歎息，"他們要動手了...而且這次，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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