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踏出崖底,周遭已是一片蒼翠的密林。
此地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新與濕潤,與崖底陰沉壓抑、瘴氣彌漫的死寂,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略作調息,壓下體內澎湃的力量,隨即毫不遲疑地施展起迷蹤分身步。
身形如一道模糊的青煙,在參天古木與藤蘿纏繞的密林間高速穿梭。全力尋找人煙的蹤跡。
如此風馳電掣穿行了數日之後。
許元終於走出了這片廣袤無垠的茫茫深山,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塵土飛揚的官道,蜿蜒向前。
遠處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些模糊的村鎮輪廓,升起了嫋嫋炊煙。
人間煙火氣,撲麵而來。
他沿著官道不疾不徐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路邊,出現了一家略顯簡陋的客棧。
客棧門前,挑著一麵洗得發白的“酒”字布幡,在午後的微風中輕輕晃動。
客棧規模不大,幾張油光鋥亮的木桌旁,零零散散地坐著些風塵仆仆、氣息各異的旅人。
許元目光平靜地走了進去,尋了個靠窗的僻靜位置坐下,聲音平淡地揚聲道:“小二,來壺粗茶,切二斤熟牛肉,再來一碟茴香豆。”
“好嘞!客官您稍待片刻,馬上就來!”
一個肩上搭著白布巾,約莫十六七歲,顯得頗為機靈的店小二聞聲,麻利地應了一聲,很快便端著茶水吃食走了上來。
許元給自己斟了杯茶,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目光掃過窗外,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小二哥,這是何處地界?看著倒是有些陌生。”
店小二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一邊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一邊回道:“客官您是外鄉來的吧?咱們這兒啊,是大周王朝雲州地界。再往前走個百十裡路,就是石牛縣城了,那兒可比這兒熱鬨多了!”
“雲州……”
許元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
這裡竟是年長道勢力範圍內的五州之一,
他清晰記得,當初墜崖之處,距離西京隻剩六七百裡。
沒想到,輾轉一趟崖底,又平添三四百裡路。
正當他準備再點些乾糧清水,以備路上不時之需時。
鄰桌幾個腰挎刀劍,氣息彪悍,作江湖武人打扮的漢子,唾沫橫飛、高談闊論的對話聲,在他耳邊清晰炸響!
“哎,哥幾個聽說了嗎?這天,怕是真的要變了!要徹底變了啊!”
一個滿臉虯髯的壯漢,刻意壓低了聲音道。
“我說老張,你就彆他娘的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讓你這般神神秘秘的?”
同桌一個尖嘴猴腮、眼神靈動的漢子,顯然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虯髯壯漢得意地掃了周圍眾人一眼,見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才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三天前!太行王、燕王、楚王……嘿,你們猜怎麼著?足足八位手握重兵的藩王,聯名向天下發了檄文!”
“檄文?!”
“討伐誰的檄文?!”
“還能有誰!”虯髯壯漢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拔高,“直指當朝那位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大將軍,年長道!檄文上說得明明白白,年長道狼子野心,私下裡喪心病狂地煉製什麼‘魔人’,荼毒生靈,禍亂天下!要他即刻自刎謝罪,以平民憤!”
“什麼?!魔人?!”
尖嘴猴腮的漢子失聲驚呼,瞬間引得客棧內其他幾桌的客人都齊刷刷地側目望來。
他連忙驚慌地捂住自己的嘴,但雙眼中的驚駭與恐懼,卻是分毫未減,反而愈發濃烈。
“可不是嘛!這消息千真萬確!”另一名一直沉默不語,腰間佩著一柄古鞘長刀的武者,此刻也沉聲接話道,“據說,八王聯軍已經集結完畢,旌旗蔽日,兵鋒如潮,正勢不可擋地殺向年長道所掌控的青、雲、冀、陸、海五州之地!我聽說,聯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快要打到咱們這雲州邊境了!這回啊,年長道那老賊,怕是真的插翅難逃了!”
“我的乖乖……八大藩王聯手啊!這……這可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啊!”
“天下,要大亂了!”
“轟!”
許元執杯的手,驟然僵在了半空。
杯中溫熱的茶水,因他心神的劇烈震動而漾起了細密的波紋。
他的腦海中,一片轟鳴!
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墜崖至今,不過短短半年多的光景。
外界,竟已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劇變!
年長道煉製人造妖魔,意圖顛覆王朝的滔天陰謀,終究還是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