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天邊殘陽,殷紅如血。
西京城巨大的輪廓,在血色餘暉下巍峨矗立。
城牆高聳入雲,每一塊巨石都透著古老的蒼涼,散發出令人敬畏的磅礴氣勢。
然而,與這宏偉城池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城門洞開處,幾輛破敗的馬車,正緩緩駛入。
車身上,滿是征塵,更有點點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觸目驚心。
護送馬車的數十名鎮龍衛,甲胄殘破,人人帶傷,眼神中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揮之不去的疲憊。
為首的秦滄瀾,臉色異常蒼白,身上的堅固甲胄也布滿了裂痕。
他迅速將莫長風等一眾匠師,安置進了工部早已備好的驛館。
“秦副府主,許元小哥他……他……”一名老匠師顫抖著聲音問道,渾濁的眼中滿是擔憂。
秦滄瀾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沉重,儘量用平穩的聲音安撫道:“諸位安心休整。”
“許元小友……吉人自有天相。”
“他……一定會安然歸來。”
這話,連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底氣不足。
眾人聞言,心頭不祥的預感,愈發沉重。
安頓好眾人,秦滄瀾顧不上換下這身染血的破損甲胄,便翻身上馬,朝著戒備森嚴的大周工部疾馳而去。
他要見工部侍郎,柳清豐。
通報之後,親衛將他引入了一間僻靜的密室。
柳清豐早已等候在此,神色間也滿是凝重。
“秦副府主,辛苦了。”柳清豐示意秦滄瀾坐下,親自為他斟上了一杯滾燙的熱茶。
秦滄瀾抱拳,卻未落座。
他直接開口,將途中遭遇伏擊的全部經過,一字不漏地稟報。
他著重強調,敵人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配合默契,絕非尋常山匪流寇,更像是一支刻意偽裝起來的精銳軍伍!
柳清豐靜靜地聽著,臉色隨著秦滄瀾的敘述,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變得異常難看。
許久。
柳清豐才緩緩開口,寒聲徹骨:“不止是你們青州。”
“雲州、冀州、陸州、海州……”
“所有護送匠師入京的隊伍,無一例外,全都遭到了伏擊!”
“損失……極為慘重!”
柳清豐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看來,是有人,非常不希望我們修複鎮魔器啊!”
秦滄瀾心頭猛地一凜!
果然!
這絕非偶然!
這是一場席卷數州之地,針對整個大周工部,甚至可能動搖王朝根基的巨大陰謀!
當秦滄瀾提及,許元為掩護大隊撤離,選擇獨自斷後,生死未卜之時……
柳清豐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
茶水濺出幾滴,燙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渾然未覺。
他的眼中,瞬間被濃稠的黯然與痛惜填滿。
那個在青州百工大會上,石破天驚,以一手鬼神莫測的刻刀技藝,硬生生修複了三品破魔弓核心殘片的年輕人……
被寄予厚望,視作修複國之重器最大希望的天才……
終究,還是沒能抵達西京嗎?
這損失,太大了!
“秦副府主一路浴血搏殺,勞苦功高,先下去休息吧。”柳清豐強行收斂了外露的劇烈情緒波動,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隻是略帶沙啞。
“此事我已知曉。工部自有計較。”
秦滄瀾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柳清豐那沉鬱的臉色,最終還是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抱拳退出了密室。
待秦滄瀾離開。
柳清豐在密室中,靜靜地站立了很久。
他走到牆邊,手指在一處極其不起眼的浮雕上,輕輕按了下去。
軋軋——
沉悶的機括聲響起。
一道暗門,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一條幽深、不斷向下延伸的石階密道。
柳清豐拿起桌上的油燈,深吸一口氣,提燈而入。
石階盤旋往下,幽深不見底。
空氣裡,絲絲縷縷,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草木清香。
更深處,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威嚴。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眼前,驟然一闊!
一座宏偉得令人心神搖曳的地下宮殿,撞入眼簾。
宮殿最中央。
赫然矗立著一尊巨型木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