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陌挑眉:“哦?慕三姑娘要我說什麼呢?”
“當然是,讓仇大人說一說,陸姨娘的死因了。”少女巧笑嫣然,“仇大人信嗎?巫蠱殺人?還有,三公子亦是見多識廣之輩,做過那麼多死刑複核,信這樣的隔空殺人嗎?”
謝沉雲輕笑無言,仇陌下意識先看向他,過後自嘲般道出:“本座常年刀口舔血,這種深宅婦人的謀害手段,不甚了解,不過本座樹敵無數,也許也有人巴不得讓本座去死,做了這樣的人偶詛咒?巫蠱殺人,本座說不準,但隔空殺人……慕姑娘一提,本座竟也詫異,實在是,不該啊。”
謝憫生霎時間瞠目,也僅一瞬,鎮撫使發話,謝沉雲默認,在行止院搜查到的這份證據現在隻顯得荒謬,打了謝家眾人的臉,平白遭她一頓嘲。
但如今是查真凶,證據被否決也無所謂,證據越少隻怕是越難定罪的,一時間將局麵推向更深的霧靄中。
“幾位說得是,巫蠱不可儘信。”謝憫生對她道歉,“方才咄咄逼人,讓慕姑娘蒙冤了。”
“唉?也怨不得二公子,這憑著已知結果求未知過程,難免銜接不上、漏洞百出,更何況這推論還是謬誤。”慕徊靈輕嗤,“否則我也不會從一開始問時機、動機、手段方式。而且我未必蒙冤呢?仇大人還沒說陸姨娘的死因。”
仇陌順勢接話:“懸梁自縊,當然是窒息而死。”
“是窒息而死,但假若是方才巫蠱傷人之說不成立,便不可能是陸姨娘受人偶操控,鬼怪附身才上吊自縊的,如果不是,那隻能是他殺,這第一推測,便是有人先殺後掛,陸姨娘上吊時就已經是昏迷或者死亡狀態了,至於第二推測,就不得不提到我與沉雲在霧襄遇到的醜事了。”
慕徊靈慣於挑撥人心、製造懸念,謝沉雲眉心一攏:“慕三姑娘直說便是。”
“在霧襄時,有人用醉仙桃使被害人麻醉昏迷,然後再行凶,醉仙桃可麻醉、可致幻,類比此案推導,推測二則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陸姨娘陷入幻覺,係白綾、踏板凳自縊;其二是陸姨娘被迷藥毒暈,又讓人結繩懸掛,偽造自縊場景。”
但明顯,上吊自殺算是一種清醒的死法,純粹致幻下,被害者會陷入混亂之中,行動也受限,陸姨娘在幻覺之下上吊自儘與前麵所說的巫蠱殺人一般,可能性微乎其微。
眾人不約而同將重心偏向第二點。
慕徊靈讓藍桉取來一個小盒,打開盒子後,香氣沁人心脾,與她身上的氣味九成相似。
“那就說第二種可能,陸姨娘被藥物毒暈。北鎮撫司的證據簿上,未查到陸姨娘曾接觸或使用相關藥物,房間中沒有檢查出迷藥,仵作也未驗出陸姨娘曾經中毒,處處沒有迷藥痕跡,反而出現了我所用的玉練香,玉練香無毒無害並不可能導致陸姨娘昏迷。”
謝憫生忽然道:“那就隻能是有人進入陸姨娘的房間,親自動手,讓她昏迷,之後進行上吊自殺掩飾。”
“一切要問仇大人了,錦衣衛負責現場搜查,並讓仵作驗屍,而謝家人則大費周折在行止院找到人偶,關鍵證據都掌握在仇大人手中,你向謝家人說了什麼,又隱瞞了什麼?現在是不是該公之於眾了?”慕徊靈問道。
仇陌眸光一暗:“二公子,撒謊撒夠了嗎?你一直都知道陸姨娘是死於他殺,卻一門心思將罪責引向莫須有的巫蠱殺人,要本座陪你演到幾時?”
是也,從一開始,這二公子就在裝懵罷了,分明自己也是不信巫蠱殺人的,卻要將死因引向巫蠱,竟是兩步走,先要在這一條道上坐實慕徊靈的賊心,再不濟,陸姨娘房中出現的玉練香更能佐證慕徊靈的“害人之謀”。
故作無知,然後推著邏輯前行,引向屋中留存的玉練香。
謝憫生惶恐,忙不迭向仇陌謝罪:“是在下愚鈍,一時緊張失言。”
“二哥,非你失言,是那真凶從始至終都知道隔空殺人不可實現,最初就是要在那日實現謀殺,偽造自殺情景,再以這等怪力亂神讓陸姨娘的自殺‘合理化’。”
謝沉雲又道:“否則,怎會不慎在現場遺留玉練香的痕跡。”
真疏忽假不慎,存的什麼心思,也隻有那法外狂徒知曉。
看似合理,全然刻意。
謝憫生閉眸吐息,再睜眼時略顯悵然,“若是蓄意謀殺,那不是,更叫人寒心嗎?陸姨娘一直與人交善,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不該。”
藍桉氣結,忍不住駁了一嘴:“二公子,這不是你存心汙蔑小姐的合理緣由。”
“我隻是細思極恐。”謝憫生辯解,“不是存心汙蔑慕姑娘的,先前仇大人親自結案,稱慕姑娘嫌疑重大,我才先入為主……”
慕徊靈嘖聲:“其實粗思也恐啊,不論哪一種可能,好像我都是殺人凶手,是誰要用我來擋災啊?”
此話一經出口,讓現場陷入尷尬無聲之中,最心悶的還是那謝憫生,這是母親常說的,說多錯多,現在他裡外不是人,反被他人懷疑。
先入為主,真真是害人不淺。
慕徊靈輕咳兩聲,先行破冰:“此事不怪二公子,有先前的結論擺著,難免處處都試圖印證我的嫌疑,人之常情。”
仇陌口吻冷淡:“也是本座失職,先前草草結案,讓慕姑娘成眾矢之的,遭人懷疑,先前告訴謝家,陸姨娘是被你所殺,正是你剛才所提到的第一種推論,謝家搜查到的人偶成了殺心的印證,才就此論斷,是你所為。”
慕徊靈淡笑:“鎮撫使大人所說,不無可能,但我相信,死人是可以說話的。”
她稍頓話語,“仇大人,我有一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仇陌起了些微興致:“慕姑娘隻管說。”
“往後仵作驗屍,應請畫師在場,描摹死者形狀,包括體態、傷口,以此作為仵作結論的吻合;再者,錦衣衛到現場勘察,也應請人如實記錄案發現場的場景,最好也應附加圖畫,畢竟證據需要儘早固定,時間一長,萬一遭人破壞,可能就說不清了。”
慕徊靈紅唇輕揚:“現下,就以我殺害陸姨娘為結果,倒推我的作案手法,是否能與證據簿已有的記錄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