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沒發燒。
出去一整天,原身媳婦似乎沒有醒來過,月光灑在她臉上慘白一片。
赤貧如洗的家裡到了夜晚,愈加深冷,連呼吸都帶著白煙。
謝寧癱在床上,聽著少女輕淺的呼吸,本想盤算一下將來,卻沒想眼皮越來越沉,就那麼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謝寧起身的時候身旁少女還睡著,他去了廚房燒了一鍋開水,水開洗漱,再把肉包子放鍋裡熱了,豆麵糊糊熬好才端進屋,就見原身媳婦慘白著臉要起身。
“彆動!”
“彆亂動,骨頭錯位了,你還得再遭一次罪。”
謝寧趕緊摁著女孩肩膀,讓她躺下,粥碗放到一旁的櫃子上。
女孩在謝寧坐在床邊那一刻,就瑟縮著身體往床裡麵躲,可斷骨帶來的劇痛,一下子就讓她白了臉色。
見謝寧不光是坐下,還拿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更是錯愕萬分,要知道,往常男人離自己這麼近,那她的頭發肯定是被男人揪在手裡,自己的腦袋被他摁著往牆上撞。
女孩怕極了,戰兢道:“當、當家的,我不是故意偷懶不乾活,我就這地做早飯……”
本來男人就看她不順眼,如今她還生了病。
要是早飯沒及時送到男人嘴邊,那恐怕就不止一頓毒打那麼簡單了。
“安靜些。”
“先彆說話。”
謝寧強迫自己無視掉女孩的驚恐和害怕,他拉起女孩的手,三指摁在脈搏上,屏氣凝神。
上輩子他雖然主修外科,但留學回來的第一年就被調到中醫規培,帶他的主任還是省內外有名的老中醫。
所以,像女孩這種年紀輕、隻是外傷,並無其他疑難雜症,謝寧看起來手拿把掐。
“虛之脈細弱無力,陰虛之脈偏浮,三焦血門充沛而後勁不足……”診脈結束,謝寧溫聲道:“你身體底子不錯,隻是這半年虛虧得厲害,日後好好調養補回來不難。”
“一會把藥喝了,再躺半個月就能下地了。”
一番話下來,女孩的表情徹底空白一片。
就在女孩被震驚到失語的時候,謝寧轉身去端了粥碗和肉包子,清晨的白光灑在他身上,白色的光影照得他身量頎長,一件洗到發白的學子服穿在他身上,溫潤俊俏。
謝寧有一副好皮囊。
那會在難民堆裡,謝家婆母拉著兒子挑難民女,她之所以能一分錢不要來到謝家,多半都是因為這張臉。
隻可惜,她的初次心動,在一隻腳踏進謝家,謝家公從房頂掉下來摔死那一刻,就摔得粉碎。
初入謝家那幾天,家裡家外都忙著喪事,總算不再逃亡的她,一心想著嫁了人安穩度日,卻忽略了丈夫無時無刻毒蛇般怨毒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在一日清晨婆母也因傷心驟然離世,徹底將謝寧內心的暴虐因子點燃。
他把爹娘的意外離世,全都算到自己頭上。
婆婆下葬的當日,謝寧就把她吊在墳塋旁的樹上打了個半死。
自那往後,她沒敢奢求過丈夫的寵愛和喜歡。
認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父兄帶兵失利,致使三萬邊軍喪命胡人之手,她應該得的懲罰。
可現在,這個男人沒打她,也沒罵她,還像個、像個大夫一樣給自己診病……
謝寧在女孩驚愕萬分的眼神裡,從床裡麵拖來個枕頭,小心扶著她肩膀塞在她身後,“藥在瓦罐上煨著,吃完飯再喝藥。”
“當家的你……”
實在太過震驚了。
若不是外麵日頭老大,女孩都要以為謝寧是被鬼上身了。
可事實上,謝寧的確是鬼上身了,準確點說應該是借屍還魂。
“你現在傷著,包子裡雖然有肉營養還是差點,我晚上看看能不能帶點筒骨回來。”昨日他在鎮上隻買了生活必須品,雞蛋、蔬菜之類的錢也不允許。
謝寧捧著一碗豆麵糊糊操心著家裡道:“之前那床被子沾血太多,讓我燒火了,城裡布莊的被太貴,你知道村裡誰家能做針線活的嗎?”
“對了,咱家日子清貧,爹娘死後沒欠誰家錢吧?”
給自己診脈。
買被子。
擔心家裡欠了外債。
心頭的忐忑越來越濃,女孩看著謝寧,眼神裡一片死寂,“當家的,一會能幫我換下衣服嗎?”
原身那個除了打爹罵娘其他缺德事都乾的,謝寧正擔心他在外麵可彆欠什麼高利貸,聽見女孩這麼問,怔愣了下,“換衣服?你現在傷著,之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等過兩天我給你買身新的。”
買衣服?
給她嗎?
懸著的心刹那間就死了。
男人果然還是想把她送到勾欄裡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