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李二柱提起買種子,謝寧差點把自己家裡還有三畝地上田給忘了。
原身在父親謝老爹活著的時候,鬨過很多次,要賣了家裡僅剩的地到城裡的書院讀書,之所以謝老爹沒答應,就是因為這三畝上田是十幾年前分家那時候分來的。
謝寧猛然想起來,原身的爺奶好像都還沒死。
不過他可記得清楚,謝老爹分家出來的時候,謝家一共十幾畝的地,謝老二用給爹娘養老的名義,攛掇老人隻分給了謝老爹三畝上田,山腳溝溝坎坎裡的兩畝下田,還有一棟破舊老屋,就是現在謝寧住著的那個。
原來還有爺奶沒死。
提起這茬,謝寧更為原身唏噓,又不是真的沒有近親,爹娘相繼死了,一個村住著,原主的爺奶和二叔,竟是生生沒露麵,最後連棺材錢都是原身跑趙鐵匠哪兒磕頭抵押借來的。
想起之前在書社遇到謝耀祖,謝耀祖那趾高氣昂的樣子。
原主也是自幼見爹娘在爺奶那裡收氣,落下的心理陰影,才想著跟已經考了廩生的謝耀祖攀比,也要去讀書。
原身的想法是好的,就是結局令人感到可悲。
你恨的人,從小就比你找招喜歡,還比你聰明,無論你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在家庭中被人瞧不起的地位。
原身本來就不靈光的腦子,幾次三番被打壓,再有人蓄意不往好道上領,不學壞才怪呢。
至於原身的那什麼爺奶……謝寧冷嗤了一聲,信道:‘又不我爺奶,他親生爹媽的兄弟要給他爹媽氣受,他都得乾他們呢!’
‘彆說這個幾個隔了魂兒的!’
‘隻要沒舞到他跟前,就當沒這門親戚,要真觸了他的黴頭,都他娘的給老子玩去!’
至於那三畝地用來種什麼,謝寧一時間還真沒想好。
“柱子哥,等你得空了領我去我家那塊地轉轉。”
李二柱道:“你家那塊地肥種啥都出糧食,便是梁河水乾,你家的地一畝地還出了七十斤糧呢,要不那趙鐵匠能蹦高訛你的地?”
“那再看看吧……”
謝寧起的太早,清早又對著灶火看了一大半的真題,那本院試真題,是由一名叫吳俊源的舉人,在去年乾元二十三年所作,真題的扉頁上還印著那吳俊源的生平,也就是個人簡曆。
吳俊源在家鄉本地,院士、鄉試均拔得頭籌,是妥妥的解元學霸。
這個時代還沒像現代那樣,有不少大神作家,憋不出東西找一些搶手代筆,尤其是科舉文章,是實打實考校功底實力的,彆的不說,單憑這位吳解元連進士那關還沒過呢,就已經注書賣題,可見其人對自己的文韜得多有信心。
牛車吱嘎吱嘎地走。
謝寧也不嫌冷,坐在牛車上按照真題裡圈定的禮記重點範圍,開始反複背誦。
李二柱聽著車轍的聲響與謝寧溫潤的讀書聲融合在一起,揮一揮鞭子,覺得心裡喜滋滋的,打算以後再辛苦些,多掙點錢讓他家小石頭也去讀書做學問。
因為今日是雲州成南麵幾個縣統一買糧種子的日子,城門口人、車都很多,謝寧他們還排了一會隊才進了城。
“謝寧,我等你一會,咱一起去買糧種子,賣糧食種的和秋天收糧稅的一批人,正好你也來看看!”
“成,那咱一起去,先把車子停藥鋪後院吧,我怕到時候人多堵裡麵。”
“行!”
謝寧跳下牛車,朝正在打掃的藥童喊道:“二苗,幫個忙,忙我哥把牛車趕到後院去!”
清早的藥鋪人影疊重得堪比初一、十五的寺廟,最近城裡刮起一陣風,說濟源堂藥鋪來了個小神醫,把快死了的毒癮病人治好了不說,還研製出了拔出身體血毒的拔毒藥。
起大早排隊的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聽說了這個消息而來。
“當真是快要好了!”
一個排隊的婦人,抻長了脖子往藥鋪裡頭看,“就俺家隔壁的張大娘,早兩年為多出繡活,背著他的兒子吃了不少逍遙散,前一陣她跟我說話的時候,那脖子上包,還有胳膊上淌血的爛瘡,簡直嚇死個人哩!”
“你們猜我昨天看見她,她怎麼著了?”
“怎麼著了?”
八卦這個東西,隻要有人分享,就永遠有人捧場。
更何況是,這裡十個人有八個人都因為逍遙散染上了血毒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