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愁峽的血腥氣還未完全散去。
戰場已經清理完畢,死傷的王府侍衛和叛軍屍體被分彆處置。
胤瑤的車隊殘部在朔州軍的護衛下,重新上路。
隻是這一次,車隊的氣氛更加壓抑。
劉太監驚魂未定,縮在自己的馬車裡,再也不敢對胤瑤的行程指手畫腳。
晉王府幸存的侍衛們看向朔州軍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感激,但同時也帶著一絲複雜。
畢竟,他們剛剛被這支友軍目睹了慘重的損失。
胤瑤依舊坐在她那輛被劈開車簾的馬車上,青鸞陪在身邊,驚魂未定地為她整理著淩亂的鬢發和衣衫。
胤瑤卻仿佛失了魂,目光怔怔地望著車外。
車簾沒了,視野開闊,卻也讓她無法躲避那道始終在前方不遠處的玄甲身影。
趙暮雲騎著馬,走在隊伍稍前的位置。
唐延海和武尚誌一左一右護衛著。
他沒有再回頭看過胤瑤的馬車,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救援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與唐延海低聲交談,手指偶爾在地圖上比畫著,似乎在部署著什麼。
“大人,楊翊那夥人逃得很快,熟悉地形,斥候追丟了幾個方向。”
“不過,陳三那小子被我們的人射傷了腿,跑不遠,我已經安排人順著血跡追下去了。”唐延海低聲道。
趙暮雲點點頭,眼神冰冷:“務必抓住並撬開陳三的嘴!我要知道叛軍為何要打郡主的主意!他們藏匿的據點,也要挖出來!”
“是!”
唐延海領命,立刻吩咐傳令兵。
胤瑤遠遠地看著趙暮雲冷靜部署、發號施令的側臉,聽著風中傳來的隻言片語,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原來…原來他早就知道是誰在幕後指使?
他離開朔州,不僅是為了應對朝廷,也是為了…引出這些毒蛇?
那救下自己…是順手為之,還是…計劃的一部分?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和屈辱。
難道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一枚被各方利用的棋子?
連被他救下,都可能隻是算計?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後方警戒的斥候快馬奔來,在趙暮雲身邊低語了幾句。
趙暮雲眉頭微蹙,點了點頭。
斥候隨即調轉馬頭,向隊伍後方胤瑤的馬車方向奔來。
“郡主!”斥候在馬車旁勒住馬,抱拳行禮,聲音洪亮,“我家大人讓卑職稟告郡主:叛軍雖退,但恐有餘孽未清,或再生事端。”
“為安全計,請郡主移駕至大人近旁的馬車,由我軍精銳貼身護衛。那輛馬車已備好,更安全舒適些。”
這命令式的口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青鸞擔憂地看向胤瑤。
胤瑤猛地抬起頭,看向前方趙暮雲的背影,又看了看旁邊那輛明顯是朔州軍準備的、更加堅固且帶有小窗的馬車。
一股被安排的憤怒和被當作誘餌的委屈瞬間衝垮了她緊繃的神經!
“假仁假義!”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尖銳顫抖,帶著哭腔,
“你們…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有埋伏?是不是故意拿我當誘餌?現在又來裝什麼好人!”
她的聲音不小,瞬間吸引了周圍不少朔州軍士和晉王府侍衛的目光。
前方,趙暮雲的背影似乎微微一頓。
斥候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郡主會如此反應,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而凝滯。
隻有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和戰馬的響鼻聲,在沉默中格外清晰。
趙暮雲緩緩地,轉過了身。
他的目光,越過護衛,越過馬車殘骸,越過彌漫的塵土,精準地落在了胤瑤那張布滿淚痕、寫滿憤怒與委屈的俏臉上。
他的眼神依舊深邃平靜,但胤瑤卻仿佛在那平靜的湖麵下,看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波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