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東宮。
燭火通明,笙歌隱隱。
未大肆張揚,但殿內彌漫的卻是一種壓抑不住的亢奮與躁動。
太子胤昭手持一份密信,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信是蕭貴妃通過極其隱秘的渠道送出的,上麵隻有寥寥數語,卻字字千鈞:
陛下病體沉屙,已至彌留,常昏睡不醒,藥石罔效,如風中殘燭,恐時日無多。
“好!好!好!”
太子連道三聲好,臉上湧起異常的紅光,眼中是積累了三十年即將噴薄而出的野望。
他猛地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對下首的心腹們:曹淳風、顧鼎銘、陳雄,以及鄂國公、魯國公等武勳重臣,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諸位!時機將至矣!”
殿內眾人聞言,皆是精神大振。
曹淳風立刻起身拱手,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喜悅: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陛下龍體欠安,國賴長君,此乃天意所屬,民心所向!”
“殿下監國已久,德被四方,早該承繼大統!”
顧鼎銘亦附和道,臉上滿是諂媚與期待。
陳雄更是直接,粗聲道:“殿下隻需一聲令下,末將等必誓死效忠,拱衛新君!”
鄂國公和魯國公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齊齊起身表態:“臣等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很快,得到消息的首輔崔開濟也帶著吏部、戶部、禮部等幾位尚書匆匆趕來。
崔開濟老成持重些,但此刻也難以完全掩飾眼中的熱切。
他率領眾尚書向太子行了大禮,沉聲道:“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若真有不幸,江山社稷之重,非殿下莫屬。臣等及六部同仁,皆唯殿下馬首是瞻!”
這幾乎等同於提前的表忠和勸進。
太子看著滿堂的“忠臣良將”,隻覺得三十年來的隱忍、委屈、惶恐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補償。
他誌得意滿,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在向他招手。
“眾卿平身!有諸位輔佐,本宮…朕心甚慰!”
太子已然有些飄飄然,甚至提前改了自稱,“今日之事,出得我口,入得爾耳,還需謹慎。但成功之日,朕必不負諸位今日之功!來,滿飲此杯!”
東宮內,一場提前的慶功宴在隱秘而狂熱的氣氛中展開。
……
與此同時。
京城西郊,天子山行宮。
秋意漸濃,漫山楓葉開始染上一抹驚心動魄的紅,在秋風中搖曳。
如同跳動的火焰,又似垂危帝王最後那點不甘熄滅的生命力。
永昌帝躺在寢宮的龍榻上,形容枯槁,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曾經銳利的眼睛如今深深凹陷,渾濁不堪,隻有偶爾閃過的一絲微光,還證明著這位帝王並未完全昏聵。
呂春芳,這位常年侍奉禦前、深得信任的老太監,正小心翼翼地用溫熱的毛巾替皇帝擦拭額頭。
他的動作輕柔而專注,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
陰影中,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立著,那是皇帝最神秘的影子護衛——蕭無影。
他的存在感極低,卻又無處不在,如同帝王最後一道無聲的屏障。
永昌帝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呂春芳連忙輕輕拍撫他的後背。
好半天,皇帝才緩過氣來,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春芳…”
“老奴在。”呂春芳連忙俯身。
“朕…朕怕是熬不過這個秋天了。”
永昌帝的眼神望著雕梁畫棟的屋頂,充滿了無儘的疲憊與一絲不甘,“去傳太子…還有崔開濟…幾位內閣大臣來…朕有話要交代。”
呂春芳心中一震,知道這是要安排後事了。
他不敢怠慢,連忙應道:“老奴遵旨,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