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風凜冽。
靜邊軍鎮的城牆在黑暗中如同一位傷痕累累的沉默巨人,承受著戰火的洗禮。
城頭之上,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映照著一張張疲憊而堅毅的麵龐。
鐘大虎佇立在垛口後,古銅色的臉龐被寒風和血汙刻滿了痕跡。
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依舊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光芒。
鐘猛、石勇和奚勝來做最後的告彆。
“鐘大哥,要不再考慮一下,我來斷後!”石勇問道。
鐘大虎看著兒子鐘猛、石勇和奚勝,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不必再多言!我意已決!”
“靜邊軍鎮是我的根,我守了它十幾年,從一個大頭兵到今天的位置!”
“趙大人信我用我,韓司馬又將這道防線交給我,我鐘大虎豈能棄城而走?”
“你們立刻動身,不要耽擱,免得被韃子發現!”
“父親!”鐘猛虎目含淚,還想爭辯。
“閉嘴!”
鐘大虎厲聲打斷,猛地一拍兒子的肩膀,力道之大,讓鐘猛一個踉蹌,“記住!你是老子的種!彆哭哭啼啼像個娘們!”
“帶著弟兄們活下去,多殺韃子,就是給老子儘孝了!”
“以後好好乾,彆給老子丟人!”
他轉向石勇和奚勝,抱拳重重一禮:“石兄弟,奚兄弟,我兒和這五百弟兄,就拜托你們了!”
“撤回朔州,告訴韓司馬,我鐘大虎沒給他丟人!”
“我去了那一邊,一定跟趙暮雲做兄弟!”
石勇和奚勝眼眶發熱,喉頭哽咽,深知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蒼白。
他們同樣抱拳,重重回禮:“鐘大哥都尉)保重!必不負所托!”
子時正,靜邊軍鎮南門悄然開啟一條縫隙。
石勇、奚勝帶著鐘猛以及一千餘名傷痕累累卻眼神決然的士兵,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
他們沿著預先探好的小路,急速向武周城方向退去。
城頭上,鐘大虎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這才緩緩轉過身。
他身邊,隻剩下不足五百名自願留下與他共存亡的傷兵和老兵。
許多人相互攙扶著,武器拄地,眼中卻燃燒著同樣的火焰。
“弟兄們!”
鐘大虎的聲音在夜風中傳開,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怕不怕死?”
“不怕!”
稀稀拉拉卻異常堅定的回應。
“好!”
鐘大虎咧嘴,露出白牙,在火光映照下竟有幾分猙獰,“咱們都是爺們!靜邊軍鎮的大老爺們沒有孬種!”
“明天就讓那些韃子看看,咱們靜邊軍鎮,沒有軟骨頭!”
“就算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士兵們低吼著回應,士氣竟在絕境中再次凝聚起來。
……
翌日,黎明。
韃子大營號角連天,戰鼓擂動!
兀良哈果然如其所言,出動了近兩萬兵力投入攻城。
黑壓壓的韃子如同蝗蟲一般,鋪天蓋地地湧向靜邊軍鎮。
最後的決戰,瞬間爆發!
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巨大的攻城錘在凶悍的韃子推動下,重重撞擊著早已不堪重負的城門!
雲梯如同叢林般架起,悍不畏死的皮甲韃子嚎叫著向上攀爬!
“放箭!扔滾木礌石!”
鐘大虎嘶啞的吼聲在城頭回蕩。
留守的守軍爆發出最後的戰力,將所剩無幾的箭矢、磚石、拆下來的房梁木頭,瘋狂地向下砸去!
慘叫聲、撞擊聲、喊殺聲震耳欲聾!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城牆化為了血腥的絞肉機。
鐘大虎揮舞著第一期軍事培訓班結業典禮上趙暮雲授予的繡春刀。
哪裡缺口被打開,他就衝向哪裡,刀光閃過,必有韃子被劈下城頭!
他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浸透戰袍,卻渾然不覺。
戰鬥從清晨持續了兩個時辰,守軍的抵抗越來越弱,箭矢滾木早已耗儘,開始進行殘酷的肉搏戰。
城牆多處失守,韃子不斷湧上城頭。
鐘大虎身邊的老兵越來越少,他本人也身中數刀,血流如注,卻依舊死戰不退!
“鐘頭!北門…北門被撞開了!”一名親兵渾身是血地跑來報告。
鐘大虎聞言,眼中閃過最後一絲厲色:“弟兄們!隨我下城!堵住城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