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之中,沉悶的爆炸聲時而響起,伴隨著工匠們興奮又緊張的呼喊。
硝煙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與延州乾燥的黃土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而充滿力量感的氛圍。
趙暮雲站在稍遠的安全地帶,目光緊緊盯著試驗場。
一次又一次的配比調整,一次又一次的封裝改進。
失敗遠多於成功,有時隻是噗嗤一聲冒股青煙,有時則威力太小。
但偶爾,也會爆發出令人心悸的轟鳴,將作為目標的土堆炸得四分五裂!
“大人!成了!您來看這次!”
一名滿臉煙灰、眼睛卻亮得驚人的老工匠激動地跑來。
他是這群工匠裡最有經驗、也最大膽的,名叫胡火根。
趙暮雲快步走去,隻見試驗場上一個新挖的土坑邊緣被炸開一個大豁口,碎土飛濺得到處都是。
“按照您說的,硝七十五份,磺十份,炭十五份,研磨得極細,用厚紙筒壓實,引信也用了您說的那種裹了藥粉的棉線…”
胡火根語速極快地彙報著,“威力比之前大了好幾成!”
趙暮雲仔細觀察著爆炸痕跡,心中激動,但麵上依舊沉穩:
“還不夠!我要的不是炸坑,是能崩裂城牆,是能驚破敵膽!密封還要更緊實,顆粒要更均勻!”
“繼續試!找到那個最好的比例和做法!”
“是!是!”
胡火根和其他工匠如今已徹底被這神奇的“新煙火”吸引,早已忘了最初的恐懼,全身心投入其中。
趙暮雲提供的思路和方向,對他們而言簡直是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就在趙暮雲專注於火藥研發時,沈千帶來了最新的外界情報,臉色凝重。
“大人,大事不好!朝廷欽差奪了楊定國、李成化的兵權,勒令大軍南撤。”
“結果在居庸關以南遭左賢王埋伏,京師五營…幾乎全軍覆沒!”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消息,趙暮雲還是猛地閉上了眼睛。
心痛!無比的心痛!
那數萬帝國精銳,沒有倒在抗狄的戰場上,卻倒在了自己人的愚蠢和敵人的陰謀之下!
“還有…左賢王挾大勝之威,再次兵臨幽州城下。禮部尚書蘇哲言被迫與左賢王和談,條件極其苛刻,據說涉及割地。”
沈千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割地?”
趙暮雲猛地睜開眼,眼中寒光四射,“他們敢?”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幽州再次被圍,消息難以傳出。”
“另外,朔州方麵,靜邊軍鎮已失守,鐘大虎都尉……殉國。”
“石勇、奚勝、鐘猛等人率殘部退入武周城。”
“韃子主力正在猛攻武周城,韓司馬壓力極大,朔州城隻剩最後一道屏障。”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形勢急轉直下,惡劣到了極點。
趙暮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憤怒和悲痛解決不了問題。
“朝廷…嗬嗬!”
他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失望與決絕,“既然他們自毀長城,昏聵至此,那這北疆,這天下,就不能再指望他們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不斷傳來爆炸聲的試驗場,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
“沈千,通知唐延海和杜威,火藥材料的供應再加快一倍!”
“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我們要和時間賽跑!”
“另外,讓我們在晉陽的人,將朝廷逼反楊李、導致大軍覆沒、以及欲與北狄割地求和的消息,巧妙地透露給晉王。”
“添油加醋也無妨,要讓他覺得,此刻出兵‘靖難’、‘北伐’,乃是順應天命民心,是攫取大義名分的絕佳時機!”
他要攪渾水,要把晉王也拉入這抗狄的戰局。
哪怕晉王彆有用心,也能分擔朔州的壓力,並製造混亂和機會。
“還有,給韓忠傳信…”
趙暮雲沉吟片刻,“堅守待變,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朔州可失,軍民不可儘歿。必要時可做最壞打算,但務必堅持到最後時刻!轉機或許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