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頭,寒風卷起旌旗,獵獵作響。
胤稷與蕭烈並肩立於女牆之後,望著遠處那支緩緩靠近的皇家儀仗。
隊伍雖勉強維持著天子儀容,卻掩不住倉皇之氣。
旌旗歪斜,士卒疲憊。
“陛下終於來了。”
胤稷輕聲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冰冷的城牆磚石。
蕭烈側目看了他一眼,聲音平穩無波:“世子殿下似乎心事重重。”
胤稷勉強一笑:“陛下駕臨,大胤法統得以延續,這是喜事。”
“確是喜事。”
蕭烈轉回頭去,目光銳利如鷹,“有天子坐鎮,我們便是名正言順的靖難之師。”
胤稷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
他太清楚蕭烈的盤算,這位昔日父親的親信需要的不是君主,而是一麵可以號令天下的旗幟。
隊伍行至城下,那輛勉強稱得上鑾駕的馬車停下。
簾幕掀開,露出胤昭蒼白憔悴的臉。
他畏縮地環視四周,目光在蕭烈身上停留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臣蕭烈,恭迎陛下聖駕!”
“臣晉王世子胤稷,恭迎陛下聖駕!”
二人率先跪拜,身後眾將齊聲山呼萬歲,聲震城樓。
胤昭在曹淳風的攙扶下顫巍巍下車,聲音細若遊絲:“眾卿平身。”
他的目光與胤稷短暫交彙,閃過一絲羞愧,隨即迅速移開。
入城後,蕭烈親自將胤昭安置在晉王府最豪華的院落,派重兵把守各處門戶。
“陛下舟車勞頓,需好生靜養。”
蕭烈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臣已安排大夫隨時候命,一應政務,臣自當代為處理。”
胤昭張了張嘴,最終隻訥訥道:“有勞愛卿。”
待蕭烈退出,胤稷上前一步:“陛下...”
“陛下需要休息。”蕭烈側身擋住去路,聲音壓低卻強硬,“世子請回。”
幾次求見被拒後,胤稷終於在後花園截住了正在散步的胤昭。
“陛下...”
“皇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胤昭猛地打斷,神色驚惶地環顧四周,“蕭將軍是忠臣,如今亂世,有他主持大局,朕...朕很放心。”
胤稷難以置信:“可他將你軟禁於此!”
“這是保護!”
胤昭提高了聲音,隨即又虛弱地咳嗽起來,“皇侄,你還年輕,不懂...這亂世之中,朕能活著已是萬幸...”
看著皇兄這副模樣,胤稷心中一片冰涼。
他若無其事回到自己的房間,焦急等待夜幕降臨。
月光如水,夜色清冷。
門輕輕響了三下,心腹護衛閃身而入。
“殿下,聯絡上了。”
護衛低聲道,“張參軍、王都尉都表示願效忠殿下,但蕭烈看守太嚴,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胤稷長歎一聲:“知道了,繼續暗中聯絡,但要萬分小心。”
就在他幾乎絕望時,窗格再次輕響。
一個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是他留在朔州的親信護衛李江。
“殿下!”陳江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密信,“趙將軍密信。”
胤稷急忙展開,趙暮雲剛勁的字跡躍然紙上:
“世子殿下鈞鑒:聞陛下已至晉陽,此乃凝聚人心之契機,然亦需警惕權臣借勢坐大。”
“殿下身處漩渦,當以隱忍為上,保全自身為首要。婚姻已成,瑤兒安好,朔州即為殿下後盾。”
“蕭烈若行不臣,或通外敵,殿下可持令人傳信朔州。朔州大軍,旦夕可至晉陽城下!”
“切莫輕舉妄動,一切待時而動。師,趙暮雲。”
胤稷緊緊握住密信,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