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歎曰:
破唇噴血口頻開,氈笠羞看帝主來。
莫訝死忠惟一個,黨人氣節久殘灰。
兀術留下秦檜,不讓他回朝,又命秦檜去掩埋趙王的屍首。處理完此事,兀術轉頭問張邦昌:“如今趙王已死,接下來該怎麼辦?”張邦昌臉上閃過一絲奸笑,諂媚地說:“朝內還有一位九殿下,康王趙構,臣再去把他要來獻給狼主。”
張邦昌辭彆兀術,回到朝中,見到道君皇帝,立刻假惺惺地痛哭起來:“趙王殿下不慎從馬上跌落,死在了番營!如今兀術仍堅持要一位親王做人質,才肯退兵。若不答應,金兵就要殺進宮來了!”道君皇帝聽聞噩耗,悲痛欲絕,無奈之下,隻得宣召康王上殿。
康王上殿行過禮後,道君皇帝將金兵索要人質、趙王不幸身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康王神情堅毅,拱手奏道:“社稷為重,兒臣願舍身前往金營!”道君皇帝和欽宗又問:“誰願意護送殿下前往?”吏部侍郎李若水挺身而出,大聲奏道:“微臣願保殿下一同前去!”
於是,李若水與康王辭彆朝廷,出城前往金營。到了營外,張邦昌先進營稟報:“狼主,九殿下已經被臣勸動,願意前來。如今朝中再沒有其他親王殿下了。”兀術擔心又出現意外,這次特意命軍師哈迷蚩親自出營迎接。
李若水趁機低聲對康王說:“殿下可知‘能強能弱千年計,有勇無謀一旦亡’的道理?進營見到兀術,一定要隨機應變,不可失了皇家威嚴。”康王點頭道:“孤家明白。”
康王跟著哈迷蚩進營拜見兀術。兀術見康王年紀輕輕,容貌俊美,心中大喜:“好俊的人品!殿下若肯認我為父,日後我得了江山,還讓你做皇帝,如何?”康王本不願屈服,但聽到“還他江山”,隻好強忍屈辱,上前說道:“父王在上,受孩兒一拜!”兀術見狀,笑得合不攏嘴:“王兒平身!”隨即命人在後宮為康王另設帳房居住。
李若水緊跟在康王後側,兀術問道:“你是何人?”李若水怒目圓睜,毫不畏懼:“你管我是誰!”說罷,便要隨康王離開。兀術疑惑地問哈迷蚩:“此人是誰?如此倔強。”哈迷蚩答道:“這是宋朝的大忠臣,現任吏部侍郎,名叫李若水。”兀術恍然道:“原來是這位老先生,是我失敬了。天色已晚,就留在軍師營中款待吧。”
第二天,兀術升帳,又問張邦昌:“下一步該怎麼做?”張邦昌諂媚地說:“臣既已向狼主承諾,定當儘心竭力!不如把徽、欽二帝也獻給狼主。”兀術忙問:“如何才能到手?”張邦昌附在兀術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兀術聽罷,大喜過望,立刻依計行事。
張邦昌返回城中,麵見徽、欽二帝,說道:“昨日天色已晚,無法商議,臣便在金兵大營歇了一晚。今日他們君臣商議後說,九王爺雖是親王,但還需五代先王牌位作為信物。臣想,這些牌位也不能退敵,不如先交給他們,等各省勤王大軍一到,再迎回來便是。”
徽、欽二帝無奈,痛哭流涕:“都是不孝子孫無能,連累先王!”父子二人一同前往太廟,對著祖宗牌位痛哭一場,隨後對張邦昌說:“你把牌位捧去吧。”張邦昌卻道:“還請主公親自送一程。”
二帝不疑有他,親自護送神主出城。剛過吊橋,埋伏好的金兵一擁而上,將二帝擒住。二帝被押往金營,張邦昌則返回城中,繼續守城。
二帝被押到金營後,兀術命哈迷蚩點齊一百人馬,押送二帝往北而去。李若水在營中得知消息,急忙讓秦檜保護康王,自己衝出營外,大罵兀術,執意要一同護送二帝。兀術心想:“李若水若到金國,父王必定會殺了他。”於是叮囑哈迷蚩:“此人性格高傲,務必好好看管,不可傷他性命。”哈迷蚩點頭稱是,又勸道:“狼主應速速退兵,不可進城。九省兵馬若趕來截斷歸路,恐有性命之憂。依臣之見,狼主不如先回國,等明年春天再發大軍,徹底掃平宋朝,屆時再登基即位。”兀術覺得有理,便令張邦昌留守城池,又派人去接秦檜家屬,隨後下令退兵。
徽、欽二帝被俘北行,李若水一路護送囚車。行至河間府時,隻見一員將領俯伏在地,高聲喊道:“臣張叔夜接駕!”君臣相見,不禁抱頭痛哭。李若水怒目而視,厲聲喝道:“你這奸臣,還有何顏麵來見!”張叔夜淚流滿麵,急忙解釋:“李大人誤會了!我投降隻是權宜之計。眼見陸登為國儘忠、韓世忠兵敗,我勢單力薄,隻能詐降,本指望主公調集九省大軍擊退金兵,截斷他們的歸路。沒想到黃河結冰,宗澤、李綱又被削職。不知主公為何偏信奸臣,才落得如此下場!”
說完,張叔夜仰天長歎:“臣如今不能為國家出力,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說罷,拔劍自刎。徽、欽二帝見狀,痛哭道:“都怪孤聽信奸臣讒言,才落得這般田地!”李若水強忍著悲痛,對哈迷蚩說:“你派人把張叔夜的屍首妥善掩埋了吧。”哈迷蚩依言命軍士安葬了張叔夜,繼續押解二帝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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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李若水問哈迷蚩:“還有多遠?”哈迷蚩勸道:“沒多遠了。李大人,金國的王爺們可不似四狼主這般敬重忠臣,到了那裡說話務必謹慎。”李若水義正言辭地說:“不必多言!我此來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其他的也顧不得了!”
不久,眾人抵達黃龍府。金國百姓聽聞南朝皇帝被俘,紛紛前來圍觀,一直到端門才漸漸散去。哈迷蚩在外等候傳召,很快有番官向金國君主奏報:“哈軍師押解兩位南朝皇帝到了!”金主大喜,下令:“宣他們進來!”
哈迷蚩入朝拜見金主,將兀術進軍中原的經過詳細稟報,又說:“四太子命臣先將兩位南朝皇帝押解來,聽候您的旨意。”金主問:“四太子如今在何處?”哈迷蚩答道:“如今宋朝雖無皇帝,但九省兵馬尚未歸服,四太子暫且回國,隨後便到。等明年春天掃平宋朝,再恭迎狼主南下即位。”
金主聽後十分高興,一麵吩咐大擺筵席慶賀,一麵命人將徽、欽二帝帶進來。番官領命,將二帝押至殿內。二帝見到金主,昂首而立,不肯下跪。金主大怒:“你們多次傷害我大金兵將,如今被俘,還敢不跪?”隨即下令:“把銀安殿的地麵燒熱,給他們換上衣帽——頭上戴狗皮帽子,身上穿青衣,背後掛上狗尾巴,腰間係上銅鼓,再掛六個大響鈴,雙手綁上細柳枝,脫去鞋襪!”
不一會兒,地麵被燒得通紅。金兵將二帝抱到地上,滾燙的地麵燙得他們腳底劇痛,忍不住又跳又叫,身上的銅鈴、鑼鼓也隨之叮當作響。金國君臣見狀,哈哈大笑,飲酒作樂,將二帝當作戲耍的玩物。可憐兩位宋朝皇帝,落得這般下場,這也正是他們聽信奸臣、貶黜忠良的報應!
李若水眼見徽、欽二帝遭受這般屈辱折磨,怒火瞬間衝上心頭,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先是將宋徽宗穩穩抱下,緊接著又救下宋欽宗。金太宗望著這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轉頭問哈迷蚩:“這人是誰?”哈迷蚩趕忙回稟:“他是宋朝臣子李若水,是個大大的忠臣。四太子十分看重他,特意叮囑臣要好好照看,若是他有個閃失,臣可擔待不起,還望陛下開恩!”金太宗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便暫且饒過他。”哈迷蚩連忙謝恩。
李若水毫無懼色,大步上前,指著金國君臣怒斥:“你們這些蠻夷之輩,罔顧天理!竟敢如此羞辱中原天子,等著吧!天兵很快就會殺到黃龍府,到時候把你們這群人殺得片甲不留,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他口中“囚奴”二字罵個不停,字字如刀。金太宗被罵得惱羞成怒,當即喝令:“把他的指頭剁去!”
金兵得令,上前生生割去李若水一根手指。可他卻換用另一個指頭,繼續痛罵:“囚奴!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屈服?即便被你割去一指,我罵賊的決心分毫不會動搖!”金太宗愈發憤怒:“把第二根也割掉!”就這樣,李若水的五根手指儘數被割去。他又換用右手,依舊罵聲不止,右手手指也被殘忍割掉。
即便雙手沒了指頭,李若水依舊罵聲不絕。金太宗暴跳如雷:“把他舌頭割掉!”舌頭被割後,李若水口中鮮血直流,雖已吐字不清,但仍不停地跳著、罵著。金國眾人見狀,竟以此為樂,邊喝酒邊說笑。
趁著眾人放鬆警惕,李若水瞅準時機,猛地撲向金太宗,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耳朵,任旁人如何拉扯也不鬆口。金太宗疼得動彈不得,金國的幾位太子、文武官員紛紛上前,慌亂中竟把金太宗的耳朵扯了下來。隨後,李若水被推倒在地,亂刀之下,一代忠臣化作肉泥。
有詩歎曰:
罵賊忠臣碎粉身,千秋萬古孰為憐?
不圖富貴惟圖義,留取丹心照汗青!
又讚曰:
元老孤忠節義高,牛驥堪羞同一皂。
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宋朝!
待眾人回過神來,紛紛上前慰問金太宗。哈迷蚩則暗中派人將李若水的屍首收殮,裝在金漆盒內妥善保存。金太宗讓太醫處理好傷口,傳下旨意:“把徽、欽二帝押往五國城,關進陷阱之中,讓他們嘗嘗坐井觀天的滋味。”
沒過多久,兀術率領大軍返回金國,拜見父王時奏道:“兒臣初次進軍中原,一路勢如破竹。”金太宗大喜,隨即說起被李若水咬掉耳朵一事,兀術連忙再三請安。金太宗又下令,讓番官前往各國借兵,約定來年新春再次進攻中原。
再說宋朝代州雁門關,有位總兵名叫崔孝,已在金國淪陷長達十八年。他擅長醫治馬匹,平日裡在各番營往來,與番兵番將相處融洽,日子倒也過得去。這天,他聽聞徽、欽二帝被囚禁在五國城,趕忙取來兩件老羊皮襖,烤製幾十斤牛羊脯,又帶上幾根皮條,來到五國城。他向守城的金兵將領求情:“我的舊主據說被關在這裡,還望各位行個方便,讓我進去見一麵,也算儘我一點忠心。”將領們商議道:“換作彆人,絕不可能放進去,但你平日裡幫過我們不少忙,就破個例。不過看完得馬上出來。”崔孝連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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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打開,崔孝一邊走一邊急切呼喊:“主公在哪裡?主公在哪裡?”喊了許久都無人回應,望著眼前眾多土井,他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尋。年事已高的崔孝,從早喊到中午,早已體力不支,腰酸背痛,隻得蹲在地上稍作休息。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王兒”“臣兒在此”的聲音。崔孝大喜:“原來在這裡!”他高聲喊道:“萬歲!臣是代州雁門關總兵崔孝。沒什麼貴重之物,隻有些牛羊脯和兩件皮襖,願主上龍體安康!”說罷,用牛皮條將食物和衣物捆好,慢慢放下井去。
徽、欽二帝接過東西,連聲道謝:“難得你一片忠心。”崔孝忙問:“中原如今還有哪些可用之人?”二帝悲歎道:“都怪張邦昌賣國求榮,騙趙王來金邦,致其身亡;九殿下康王也被逼來此為質,如今中原已無人能撐起大局了。”崔孝聽後,提議道:“既然九殿下在此,主公可寫下詔書,若臣有幸遇見,便可讓他逃回本國,起兵救主。”二帝麵露難色:“可這裡沒有紙筆,如何寫詔書?”崔孝跪地請罪:“臣罪該萬死,主公不妨寫血詔。”
二帝聞言,痛哭流涕,扯下一塊衣衫,咬破指尖,用血寫下讓康王速回中原即位、重整江山的詔書,寫完後用皮條綁好。崔孝將血詔小心藏進夾衣,與二帝灑淚告彆。二帝泣不成聲:“朕父子被困在此,舉目無親,今日得見愛卿,如同見到至親。剛說幾句話又要分彆,怎能不讓人痛心!”崔孝安慰道:“主公保重身體,隻要臣還在,定會常來看望。”
誰知崔孝剛一出來,金兵將領便大聲嗬斥:“崔孝!你好大的膽子!”隨即命令金兵:“把他綁了,推出去砍了!”崔孝瞬間大驚失色,隻覺魂飛魄散。他的命運究竟會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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