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騎驅兵入漢關,秋風殺氣暗秦山。英雄共奮匡時力,不放沙場匹馬還。方圖痛飲黃龍府,金牌十二一時頒。男兒不遂平戎誌,千古長流血淚潸。”金牛嶺下的慘敗,讓兀術萬念俱灰。他心一橫,朝著冰冷的石壁猛然撞去,隻求一死了之。
就在眾人以為他必死無疑時,天地間突然炸響一聲驚雷。隻見那石壁轟然倒塌,連帶山嶺的危崖也紛紛墜落。煙塵散儘後,兀術艱難地從碎石堆裡爬起來,驚愕地發現眼前的山峰竟被夷為平地,一條逃生之路豁然出現。他眼中燃起希望,飛身上馬,大聲招呼眾將。金兵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爭先恐後地朝嶺上湧去,一時間人擠人、馬擠馬,混亂不堪。
然而,剛有五六千人爬上嶺頭,又是一聲炸雷響起。那已經倒下的崖壁竟如巨蟒般重新豎起,將後續人馬死死攔住。此時,宋軍的喊殺聲已近在咫尺,金兵們如同困在籠中的野獸,被追兵砍殺得慘叫連連,鮮血染紅了金牛嶺的山坡。
兀術站在嶺上,望著山下本邦士兵屍橫遍野的慘狀,老淚縱橫。他轉身對哈迷蚩悲歎道:“我自踏入中原,所到之處敵軍無不望風而降。沒想到遇上嶽飛這個勁敵,六十萬大軍如今隻剩五六千人!我還有何顏麵回去見老狼主?不如一死謝罪!”說罷,拔出佩劍就要自刎。哈迷蚩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前死死抱住他,眾將也紛紛上前奪下佩刀。
哈迷蚩急切勸道:“狼主不可輕生!勝敗乃兵家常事,咱們暫且回國,重整旗鼓,日後定能報仇雪恨!”話音未落,隻見對麵林間緩緩走出一位書生,氣質超凡脫俗,仿若仙人降臨。書生走到兀術麵前,長揖一禮道:“太子何必執著於調兵複仇?往鍋裡添再多水,也不如直接抽走灶底的柴火。自古以來,朝中有權臣掣肘,在外的大將又怎能安心建功?要不了多久,嶽飛自身也將難保。”
兀術聽後,如醍醐灌頂,趕忙作揖致謝:“多謝先生指點!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書生淡然一笑:“我不過是順應天命行事,何須留下姓名?”說完,轉身飄然而去。哈迷蚩見狀,趁機獻計:“這定是上天派來點撥我們的!狼主先回關外,臣願潛入臨安,找到秦檜,讓他想辦法除掉嶽飛。沒了嶽飛,何愁天下不到手?”
兀術大喜,當即取來筆硯,寫下密信,用黃蠟包裹成丸,鄭重地交給哈迷蚩:“軍師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哈迷蚩將蠟丸貼身藏好,辭彆兀術,喬裝成汴京商人,悄悄朝著臨安城而去。後人為此感歎:“戰敗金邦百萬兵,中原指日望清平。何來狂士翻簧舌,自古書生敗國成!”
與此同時,嶽元帥在金牛嶺下紮穩營盤。他一麵犒勞將士,一麵加急撰寫捷報送往朝廷,同時催促糧草、整頓軍備,滿心籌劃著直搗黃龍府,迎回徽、欽二聖,收複中原指日可待。
哈迷蚩扮成汴京商人,順利潛入臨安城。打聽到秦檜夫婦正在西湖遊船賞景,他便故意在岸邊高聲叫賣:“賣蠟丸!賣蠟丸!”湖麵上,秦檜與夫人王氏正對坐飲酒,欣賞湖光山色。王氏聽到岸邊的叫賣聲,抬眼望去,猛然認出哈迷蚩,急忙說道:“相公快看,那不是哈軍師嗎?”秦檜定睛一瞧,立刻吩咐家人:“快叫那賣蠟丸的上船來見我!”
哈迷蚩進艙後,秦檜似笑非笑地問道:“你這蠟丸,能治我的心病?”哈迷蚩意味深長地回應:“小人的蠟丸專治心病,內藏妙方,但需儘早服用,否則藥效就不靈了。”秦檜心領神會,命人賞銀十兩。等哈迷蚩離開,秦檜迫不及待地剖開蠟丸,隻見信中兀術言辭激烈,不僅斥責他背盟,還許諾若能除掉嶽飛,將來奪得宋朝天下,願與他平分疆土。
秦檜把信遞給王氏,皺著眉頭問:“四太子要我謀害嶽飛,你說該怎麼辦?”王氏把玩著信箋,眼中閃過狠厲之色:“相公身為宰相,執掌百官,這點小事還不好辦?況且之前用毒酒謀害牛皋的事差點敗露。要是嶽飛滅了金國,立下不世之功,等他回朝,追究起來,我們一家性命難保。依我看,先故意拖延糧草運送,就說要與金國議和,召嶽飛收兵回朱仙鎮養馬。然後再找機會,把他父子倆除掉,這樣不就一勞永逸了?”
秦檜眼前一亮,拍手稱快:“夫人說得太對了!”隨即下令撤掉宴席,乘船上岸,匆匆回府謀劃陰謀。
哈迷蚩送完蠟書,依舊扮成客商模樣,趕回金營向兀術複命:“臣在西湖見到秦檜夫婦,他們收下蠟丸,肯定明白了狼主的意思,料想定會想出辦法相助。我們暫且回關外,派人密切關注消息。”兀術聽後,下令拔寨,帶著殘兵敗將朝關外退去。
另一邊,嶽元帥正與諸位元帥在營中商議進軍大計,準備一鼓作氣直搗黃龍府。可奇怪的是,糧草遲遲未到。正當他派人催促軍糧,準備擇日發兵時,突然傳來聖旨到的消息。嶽飛率眾人出營接旨,欽差大聲宣讀詔書,竟是召嶽飛班師回朱仙鎮,暫且養馬休息,等秋收糧草充足後,再商議發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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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欽差,嶽飛回到營中,陷入沉思。韓世忠率先打破沉默:“大元戎以十萬之眾大破金兵百萬,何等不易!如今勝利在望,不發糧草反而召您回師,這其中必有奸臣作祟,生怕大將立功!元帥可要三思,不能輕易撤兵啊!”劉琦也連忙附和:“元帥,古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現在金兵銳氣已挫,我軍士氣正盛,正是收複中原的絕佳時機。依末將看,不如一邊催糧,一邊發兵,直取黃龍府,滅了金國,迎回二聖。就算事後朝廷怪罪,咱們以功抵過,也無不可!”
嶽飛長歎一聲,目光堅定地說:“諸位元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自古君命如山,一旦召喚,片刻都不能耽擱。我不能貪圖戰功,違抗旨意。不瞞各位,當年我槍挑小梁王,逃命回鄉。恰逢荒年,盜賊四起,洞庭湖楊幺派王佐來請我入夥。雖我沒去,但也因此結識了王佐,後來才有了他斷臂勸陸文龍的義舉。我母親擔心我誤入歧途,在我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字。所以這一生,我隻求儘忠,不管朝中奸臣如何弄權!”
說罷,嶽飛毅然傳令拔寨起營。隨著一聲炮響,十三處人馬分成五隊,浩浩蕩蕩地返回朱仙鎮,重新紮下十三座營盤,繼續操練兵馬,等待秋收後再次發兵。他悄悄把嶽雲叫到跟前,低聲囑咐:“如今奸臣把持朝政,一心主和。朝廷聽信讒言,隻想偏安一隅。未來局勢難料,你和張憲先回家看看母親,順便教教弟弟們武藝。若有需要,我再召你們回來。”
嶽雲、張憲領命,拜彆嶽飛後,又去與關鈴辭行:“賢弟之前相贈的寶駒,如今我要歸鄉,暫時用不上了,今日物歸原主。我們暫且分彆,日後定能再相見。”關鈴滿心不舍,接過赤兔馬,一直送了十裡路才依依惜彆。嶽雲、張憲二人這才踏上返鄉之路。
一日,嶽飛與眾元帥閒談時,突然喚道:“張保何在?”張保立刻應聲而出:“小人在!元帥有何吩咐?”嶽飛看向眾元帥解釋道:“張保原是李太師的家丁,送來給我做伴當,一直想謀個出身。這些年跟著我南征北戰,立下不少功勞,諸位元帥也都清楚。如今聖上賜我空頭劄付,我打算給他一道,讓他去濠梁做個總兵,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元帥紛紛點頭:“大元戎這是說的哪裡話!張將軍立下的功勞,莫說總兵,再高的職位也配得上!”嶽飛取來劄付,填好張保的名字遞過去:“你回去帶上家小,儘快赴任。”張保卻連忙推辭:“小人不願做官,就想留在元帥身邊!”嶽飛語重心長道:“人生在世,總要謀個前程,你不必多說,去吧。”張保見嶽飛心意已決,隻好說道:“小人去是去,但要是做不好總兵,還回來伺候元帥!”嶽飛笑著點點頭:“隻要你儘心報國,沒有做不成的事!”張保叩拜後,又與各位元帥道彆,出營準備赴任去了。
嶽飛又喚來王橫:“我想讓你也去做個總兵,你願意嗎?”王橫一聽,慌忙跪地叩頭:“哎呀!小人是個粗人,就想跟著大老爺,哪懂什麼做官!要是非要小人去,小人情願死在老爺跟前!”嶽飛無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王橫謝過嶽飛,起身退到一旁。眾元帥見狀,紛紛感歎:“難得元帥麾下皆是忠義之士,也難怪兀術屢屢戰敗啊!”。
正當眾元帥與嶽飛在朱仙鎮談論軍務時,突然傳來聖旨到的消息。眾人神色莊重,一同出營迎接。傳旨的天使展開詔書,高聲宣讀,原來聖上命令嶽飛在朱仙鎮屯田養馬,而其他諸位元帥、節度使則暫時返回各自駐地,等候糧草充足後聽候調遣。
眾元帥恭敬地謝恩,將天使送出營外。隨後,三軍休整,養馬三日。三日後,韓世忠、張浚、劉琦等元帥,率領各鎮總兵、節度使齊聚嶽飛大營,前來道彆。眾人神色凝重,相互抱拳致意,隨後拔寨起營,各自踏上返回駐地的路途。
嶽飛留守朱仙鎮後,每日勤勉操練兵將,同時組織軍士開墾荒地,耕種米麥,一心等待朝廷下達掃北的旨意。然而,秦檜在朝中力主與金國議和,派使者在兩國間往返多次,卻始終未能達成協議。時光匆匆,冬去春來,轉眼又到夏秋時節。
這日,嶽飛正坐在營帳中,專注地研讀兵書,突然又有聖旨到來。他急忙整肅衣冠,跪接聖旨。原來,朝廷宣稱和議已成,召嶽飛即刻回朝,還許諾加封官職。嶽飛謝恩送走天使後,回到營中,神色凝重地對眾將說:“聖上命我進京,我豈敢違抗?但朝中奸臣當道,此番前去吉凶難測。我決定留下大軍,隻身進京麵聖,懇請獨自承擔掃北重任。倘若聖上不聽,恐怕會有不測。希望眾兄弟能齊心協力,為國家報仇雪恨,迎回二聖,如此即便我嶽飛身死,也再無遺憾!”
眾將紛紛勸阻:“元帥,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再商議商議吧!”嶽飛卻態度堅決:“這是君命,還有什麼可商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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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又有內使手持金字牌,送來尚書省的劄子,催促嶽飛立即動身。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金牌接連而至,短短時間內,十二道金牌如同催命符般送達。內使神情嚴肅地說:“聖上命元帥速速啟程,若再拖延,便是違抗聖旨!”
嶽飛沉默良久,心中五味雜陳。他緩緩走進帳中,將施全、牛皋喚到跟前,鄭重地說:“二位賢弟,我把帥印交給你們,暫代我執掌中營。這是關乎國家的大事,你們一定要嚴守軍紀,不可縱容士兵擾民,也不枉我們結拜一場!”說罷,親手將帥印交到二人手中。隨後,他挑選了四名得力家將,帶著王橫準備啟程。
眾統製和軍士們得知消息,紛紛湧出大營,跪地相送。嶽飛看著這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眼眶泛紅,好言撫慰一番後,翻身上馬。朱仙鎮的百姓們聽聞消息,也紛紛扶老攜幼趕來,他們頭頂香盤,哭聲震天,緊緊圍在嶽飛馬前,苦苦挽留。
嶽飛眼中含淚,高聲說道:“鄉親們,莫要如此!聖上連發十二道金牌召我,我怎敢違抗?況且我不久便會歸來,定將金兵徹底掃清,讓大家過上安寧日子!”百姓們無奈,隻能含悲忍痛,讓出一條道路。眾將又送了一程,嶽飛再三勸阻,大家才灑淚作彆,直到嶽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黯然回營。
後人讀史至此,感慨萬千,作詩歎道:“胡馬南來羯鼓喧,中原日以見摧殘。羽書原上旌旗急,血戰關前星鬥寒。畫角哀鳴金虜遁,凱歌聲奏萬民安。高宗不相秦長腳,二帝鑾輿竟可還。”又作詩痛罵秦檜:“心藏機事有誰知,金牌十二促班師。若容大將成功績,暗地通胡也是癡。”
且說嶽飛帶著王橫和四名親隨,離開朱仙鎮,一路向臨安進發。經過多日跋涉,來到瓜州。當地驛官得知嶽飛來此,急忙將他迎接到官廳,恭敬稟道:“揚子江中風浪太大,天色也快晚了,大帥不如在驛館歇息一晚,明日風停了,小人立刻備船送您過江。”嶽飛點頭應允:“既如此,就在此暫住。”
驛官趕忙準備好豐盛的晚膳,嶽飛用過飯後,便到上房休息。王橫和四名親隨則在外間歇宿。嶽飛心中牽掛國事,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不知不覺間,陷入恍惚夢境。
他起身推開房門,隻見一片荒郊在朦朧月色下泛著幽光,陣陣陰風吹來,寒意刺骨。向前沒走幾步,竟看見兩隻黑狗麵對麵蹲坐著,口中發出人言;旁邊還站著兩個赤膊的人。嶽飛心中大驚:“這是怎麼回事?畜生怎會說話?”
正驚疑間,揚子江突然狂風大作,白浪滔天,一個似龍非龍的怪物從江中鑽出,直朝他撲來。嶽飛驚恐萬分,一個踉蹌跌倒,猛然驚醒,渾身冷汗淋漓。此時,更鼓傳來,已是三更時分。他躺在床上,回想著夢境,心中疑惑:“這夢太過蹊蹺!記得韓元帥說過,金山寺的道悅和尚能預知未來,明日不如去拜訪他,請他解夢。”
第二天一早,嶽飛起身梳洗完畢,吩咐王橫準備好香紙等物。驛官也已將船隻備好,嶽飛賞了驛丞幾兩銀子後,乘船過江,直奔金山寺。船到金山腳下停泊,他讓家將在船上等候,隻帶著王橫,沿著山路往山上走去。
來到寺中,嶽飛在大殿虔誠拜佛、焚香。正準備離開時,忽聽方丈內傳來朗朗誦經聲:“苦海茫茫未有崖,東君何必戀塵埃?不如早覓回頭岸,免卻風波一旦災!”嶽飛心中一動:“這和尚果然有些修為,但他勸我修行,卻不知我身負家國重任,怎能輕易放下?”
正想著,一個小行者從方丈內走出,說道:“我家師父有請嶽元帥。”嶽飛跟隨行者進入方丈,道悅和尚急忙下禪床相迎。兩人見過禮,嶽飛開門見山:“昔日在瀝泉山拜見令師,他曾說二十年後能與大師相見,沒想到今日果然應驗。昨夜我在驛館做了個怪夢,不知吉凶,特來請大師指點!”
道悅和尚雙手合十:“自古得道之人無夢,既然有夢,必有征兆。不知元帥做了什麼夢?”嶽飛便將夢境詳細講述了一遍。道悅和尚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說:“元帥還不明白嗎?兩犬對言,合起來正是個‘獄’字;旁邊赤膊兩人,恐怕會有人與您同遭禍患。江中怪物撲來,預示著將有‘風波’之險,定是奸臣要陷害您。元帥此行,務必小心牢獄之災!”
嶽飛皺眉道:“我為國家南征北戰,立下無數功勞,朝廷理應封賞,怎會有牢獄之災?”道悅和尚歎道:“元帥雖忠心為國,可‘飛鳥儘,良弓藏’,曆來患難時可共生死,安樂時卻難同富貴。依貧僧之見,不如歸隱山林,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嶽飛堅定地搖頭:“多謝大師指點,但我嶽飛早已以身許國,立誌恢複中原,即便身死也無怨無悔!大師不必再勸,我這就告辭。”
道悅和尚一路將嶽飛送到山門外,口中念道:“風波亭上浪滔滔,千萬留心把舵牢。謹避同舟生惡意,將人推落在波濤。”嶽飛低頭不語,徑直前行。道悅和尚又喚住他:“元帥意誌堅定,貧僧雖無緣相助,還有幾句偈語相贈,望您牢記!”
嶽飛停下腳步:“請大師賜教,我一定謹記。”道悅和尚緩緩念道:“歲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兩點,將人荼毒。老柑藤挪,纏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風波!”嶽飛麵露疑惑:“我實在不解,還請大師明示!”道悅和尚雙手合十:“此乃天機,日後自會應驗,望元帥牢記心中。”
嶽飛拜彆道悅和尚,下山回到船上,吩咐開船。船行至江心,突然狂風大作,黑霧彌漫,那個似龍非龍的怪物再次從江中湧出,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船上噴來毒霧。嶽飛神色凜然,大聲呼喊:“王橫,取瀝泉槍來!”他握緊長槍,奮力朝著怪物刺去。這一槍下去,又將引發怎樣的變故?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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