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文聽了李文忠的控訴,立刻板起麵孔,裝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大聲喝道:“好個膽大包天的徐鶴!先前毆打侮辱武生,還移屍企圖陷害他人,至今藏匿未歸案;如今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鬨出人命,這還了得!本府馬上會同知縣,前去捉拿凶手,依法嚴懲,為令弟討回公道!”說罷,他便與知縣一起打道回府。這邊李文孝的家人則開始籌備喪事,將他入殮安葬,這些暫且按下不表。
回到衙門後,王錦文立即差遣衙役,手持朱筆簽署的傳票,前往太平村捉拿徐鶴。江夢筆得知消息後,出麵解釋道:“徐鳴皋前些日子去蘇州看打擂台,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怎麼能說是他射死了李文孝呢?”衙役卻拿出箭杆,反駁道:“這上麵明明白白寫著‘徐’字,就是鐵證,你還想抵賴?”江夢筆氣憤地說:“天下姓徐的難道隻有徐鳴皋一人?就憑這點捕風捉影的證據,就發傳票抓人,這揚州府難不成是李家開的?你們這些當官的,真是糊塗!”這番話把衙役說得麵麵相覷,無言以對。一旁的保甲也幫腔道:“徐八爺確實去蘇州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就住在附近,還能不清楚?前些天我親眼看著他乘船離開,你們看,平時停在莊橋邊的那艘船,現在還在嗎?”衙役們見實在無法交差,隻好回去複命。
王錦文原本不信,正巧這時蘇州府發來公文,上麵寫明徐鶴於某月某日在監獄劫走重犯羅德,與狄洪道等六人一同在逃,要求各府州縣按照畫像全力追捕,但明確指示不得驚動其家屬。多虧一塵子之前出麵威懾寧王,徐鳴皋的家人和產業才得以保全。王錦文看過公文,這才相信徐鳴皋確實不在家,於是下發文書,命令揚州所屬的二州六縣嚴密排查,搜捕行動一時間搞得十分緊張。李文忠則暗中派出五六個家丁,在太平村附近日夜巡查,密切關注徐鳴皋的動向。徐府的門客得知此事後,趕忙告知江夢筆。也正因如此,日後徐鳴皋回到揚州,已無安身之所,隻能與一眾好友踏上了遊曆天下的旅程,這些故事容後再敘。
再來說伍天熊,那晚他離開九龍山後,騎馬一路前行,來到一個三岔路口。此時天色未明,四下無人,他也不知該走哪條路。心想:“順著這條大路走,總歸能到揚州。”卻不料走錯了方向,一路上儘是山間溪流,行人稀少。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不知不覺已經走了二百裡路,來到一個市鎮,看見一家酒店。伍天熊腹中饑餓難耐,便下馬走進店裡,一邊敲著桌子一邊大聲喊道:“快把最好的酒菜端上來!”店小二急忙迎上前,問道:“客爺想吃什麼菜?要打多少酒?”伍天熊不耐煩地說:“你挑好的上就行,酒打兩斤!”店小二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端上一盤牛肉、一盤雞蛋、一盤燒鴨,還有一壺酒和幾個饃饃。
伍天熊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邊吃邊問店小二:“這裡去揚州該怎麼走?”店小二答道:“客爺,您要是去揚州,得往回走一百多裡,到三岔路口往東南方向的大路走,路過宿遷、桃源、清和,就能到揚州。要是想走近路,就從這兒向南再往東,穿過夏邑,經過安徽,從洪澤河那邊走。不過這條路山路難行,而且最近夏邑縣山裡出了個夜叉,已經害了不少過路的人。現在往來的客商,要是一個人根本不敢走,必須成群結隊才行。”伍天熊又問:“這地方叫什麼?”店小二回答:“這裡是河南省虞城縣管轄的萬家道。”
伍天熊心想:“我都走到這兒了,哪能再走回頭路?山路近一些正好,這夜叉就算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難道還能是妖怪不成?”吃飽喝足後,他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店小二結賬。店小二接過銀子說:“客爺,這銀子給得太多了。”伍天熊豪爽地說:“多的就賞你了!”店小二千恩萬謝,趕忙牽過馬來伺候。
伍天熊翻身上馬,一心想早點趕路,不停地揮鞭催馬。他騎的這匹馬雖是上等良駒,雖比不上傳說中的千裡馬,但一天也能跑個二三百裡。伍天熊一門心思趕路,不知不覺錯過了投宿的地方。等他察覺時,已經走到荒山野嶺,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他站在山頂向遠處眺望,卻看不到一絲村落的燈火。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伍天熊看見路邊有一座寺院,四周長滿了鬆樹。他走到寺前,隻見門上掛著一塊朱紅色的匾額,隻是年代久遠,顏色剝落得厲害,勉強能辨認出上麵的三個金字——“軒轅廟”。他下了馬,把馬拴在樹上,然後走進廟裡。大殿上長滿了青草,中間的神像還在,隻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牆壁上掛著許多獐子、熊、鹿的腿,旁邊還放著鍋灶和柴火。地上的草有明顯被壓過的痕跡,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這裡睡過。他又走進裡麵的房間,裡麵床帳齊全,但同樣布滿灰塵,顯然很久沒人居住了。
伍天熊回到大殿,心裡犯起了嘀咕:“這裡該不會就是那夜叉的老巢吧?要說沒人住,牆上的獵物哪來的?可說有人住,為什麼放著床不睡,要睡在地上?要是野獸、巨蛇的窩,準備鍋灶柴火又有什麼用?”他越想越覺得可疑,便把馬牽進院子,拴在一棵槐樹上,然後去關廟門。可找了一圈,沒找到門閂,隻好搬來一塊石階頂住門,自己則坐在拜台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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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月亮升起來了,月光照亮了庭院。伍天熊突然發現牆角邊堆著許多白骨,走近一看,有老虎、狼的骨頭,還有不少人的骷髏。他暗自思忖:“店小二說的果然沒錯,今晚要是夜叉來了,我正好為民除害!”主意打定,他便坐在那裡靜靜等待。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動靜,伍天熊漸漸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突然,一陣怪風呼嘯而來,風聲如同獅子怒吼,緊接著,他知道夜叉回來了。隻見夜叉手裡提著一隻死鹿,看到廟門緊閉,頓時暴怒,發出震天的吼聲,然後用頭猛撞廟門,震得屋頂的瓦片直往下掉,牆皮也簌簌地落。伍天熊握緊銅錘,悄悄躲在門旁。他從門縫往外看去,隻見夜叉身形巨大,足有一丈多高,腦袋像鬥一樣大,紅頭發、長獠牙,眼睛亮得像閃電,嘴巴大得像血盆,渾身皮膚呈深藍色,青筋暴起,爪子鋒利得如同鋼鉤。它身上沒穿衣服,隻在下身圍了一塊豹皮,正不停地跳躍咆哮,那氣勢仿佛能把鋼鐵都熔化。
夜叉又猛地撞向廟門,石階被撞成兩段,廟門“轟”的一聲被撞開。夜叉徑直衝了進來,它畢竟是畜生,隻顧著往前衝,沒注意到躲在旁邊的伍天熊。等夜叉一進門,伍天熊瞅準時機,使出渾身力氣,一錘砸向它的後腦勺。他的銅錘每個重達四十斤,再加上天生神力,這一錘下去,夜叉根本承受不住,隻聽它大吼一聲,便倒在地上。伍天熊擔心它再爬起來,又接連砸了七八錘,把夜叉的腦袋打得稀爛,這才確定它死透了。他重新關好廟門,用斷石頂住,這才放心地去睡覺。
第二天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伍天熊打開廟門,牽出馬匹,繼續趕路。走了十幾裡路後,他餓得不行,可一路上都沒看到市鎮,隻好買吃的。遠遠望見左邊有個村莊,他趕緊騎馬過去。這是個小村莊,住著幾十戶人家,村裡人都姓餘,村子就叫餘村。村裡沒有酒館旅店,伍天熊隻好下馬,走進一戶人家,向一位老人作揖道:“老人家,您好!我昨晚錯過了住宿的地方,在荒廟裡將就了一晚,現在餓得不行。這附近也沒有飯店,想跟您買頓飯吃,錢我照給,您看行嗎?”老人聽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著說:“年輕人,看你年紀輕輕,怎麼學會說謊了?”伍天熊連忙解釋:“老人家,我跟您素不相識,怎麼敢騙您呢?”老人又問:“那我問你,那軒轅廟裡有什麼東西?”伍天熊答道:“有個夜叉,被我打死了。”老人驚訝地問:“當真?”伍天熊肯定地說:“當然是真的!軒轅廟離這兒不遠,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老人一聽,趕緊把伍天熊請進家裡坐下,自己則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沒過多久,村裡的人都聚集到老人家裡。大家紛紛說道:“我們可被那個孽畜害苦了!我們的田地都在那座山裡,村裡五十多戶人家,全靠山裡的收成過日子。自從出了這個夜叉,我們不敢上山采茶,不敢去收漆,連打獵都不敢了。那夜叉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人隻要一看見它,就渾身發軟,腿都邁不開,更彆說逃跑了。這些年,村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它的毒手!今天老天爺派英雄來,除掉了這個禍害,我們終於有活路了!”
村民們一邊說著,一邊你拿酒、我盛飯,有的送肉,有的送魚,熱情地招待伍天熊。伍天熊年輕氣盛,見大家這麼熱情,心裡十分高興,一邊吃著飯,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昨晚的經曆:怎麼到的軒轅廟,怎麼發現異常,夜叉如何出現,自己又是怎麼把它打死的,說得手舞足蹈。村民們聽得目瞪口呆,連連驚歎:“想不到這麼年輕,竟然這麼厲害,真是我們全村人的福氣!”有人跑去軒轅廟查看,也有人挽留伍天熊,讓他多住幾天,說:“我們各家輪流請你吃飯,最後再湊些銀子感謝你。”伍天熊卻推辭道:“不用了,我還有急事,今天就得走。”但村民們再三挽留,他隻好答應住下。
沒想到,到了晚上,伍天熊突然渾身發熱,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難受得厲害。第二天,他就發起了高燒,臥床不起。俗話說:“好漢隻怕病來磨。”平日裡生龍活虎、勇猛無比的伍天熊,此刻被病魔折磨得渾身無力,意識模糊,完全沒了往日的威風。也不知道這場病會如何發展,伍天熊的性命又會怎樣,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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