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蘊靈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上他的頭，安慰道，“我們小鈺做的真棒。”
記憶突然被血色浸透。
上元夜的燈籠在她眼前搖晃成鬼火，戌時三刻，柳姨娘身邊的翠珠叩響彆院門。
那婢女提著繪有合歡紋的燈籠，笑盈盈遞上枚狼牙哨：&34；宮主說小公子該學狩獵了，特讓奴婢來接。&34；
“你不是柳姨娘身邊的人嗎？宮主怎麼會讓你來接小公子？”祝蘊靈按住一臉興奮的子鈺，眉間有些不解。
翠珠福了福身子，燈籠映得她眉間花鈿猩紅如血：&34；回夫人，宮主正在獵場試新得的西域火銃。&34；
她突然壓低聲音，&34；說是要親手教小公子這個......&34；手指比了個轟擊的手勢。
子鈺拽著祝蘊靈袖擺的手突然收緊，眼睛亮得像是盛滿星星：&34；上月爹說等我生辰要教真本事！&34；
“娘親……”子鈺哀求的聲音如同小獸一般，祝蘊靈對上他渴求的視線有些不忍。
“早點回來。”雖然同意了，但祝蘊靈還是故作嚴厲。
&34；多謝娘親！&34；子鈺把狼牙哨藏進裡衣，冰涼的小手貼在她腕間，&34；我保證亥時就回！&34；
看著孩子蹦跳著消失在燈籠海裡的背影，祝蘊靈莫名有些心慌。亥初那陣穿堂風格外陰冷，卷著不知哪來的狼嚎聲。
子時過半，祝蘊靈坐在暖爐旁一邊繡著劍穗，一邊朝外不安的張望著，暖爐裡爆出火星子，祝蘊靈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掀翻了針線筐不說，繡了一半的劍穗也被絞進火堆。
守夜婆子突然撞開門：&34；主母！巡防營在城外發現......發現......&34；
“你說什麼？”祝蘊靈指尖的銀針猝然紮進指腹，血珠沁在繡了一半的鬆鶴紋上。
她看著婆子煞白的臉，喉間突然湧上鐵鏽味：&34；發現什麼？&34；
守夜婆子膝蓋重重地砸在地磚上，發間銀簪隨著顫抖叮當亂響：&34；北郊獵場...發、發現了小公子的......&34；
繡繃&34；哢&34；地裂成兩半，祝蘊靈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不甚撞翻的矮幾將暖爐掀翻。
炭火滾過地衣燃起青煙，她卻赤腳踩著火星往外衝，身後傳來丫鬟婆子的驚呼聲，羅襪被門廊積雪浸透也渾然不覺。
馬廄燈籠在狂風中亂晃，她解韁繩的手指痙攣得扯不開繩結。
巡防統領舉著的火把照亮雪地淩亂的小腳印——最後兩個深坑旁散落著五彩絲線，是子鈺裡衣的係帶。
她衝進馬廄時連氅衣都未係，烈馬鬃毛結滿冰淩，月光照著半幅撕碎的披風，金線繡的&34；鈺&34；字浸在血泊裡。
巡防統領舉著火把欲言又止：&34；夫人節哀，野狼群昨夜在此......&34；
&34；讓開！&34；祝蘊靈奪過火把撲向灌木叢，琉璃碎片紮進掌心，是子鈺從不離身的長命鎖。
再往前三步，繡著歪扭壽字的裡衣掛在荊棘上，碎布間混著半截翡翠流蘇。
祝蘊靈麻木的繼續順著腳印往前走，&34；夫人！&34；統領攔住撲向懸崖的她，&34；不能再走了，下頭是狼群老巢......&34；
祝蘊靈恍若未聞，統領彆過臉去，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