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時節》第一章新魂
鹹澀的淚水混著草席的黴味鑽進鼻腔，林小滿猛地睜開眼，隻見土坯牆裂縫裡漏著細碎月光，梁上懸著幾串風乾的玉米須，在穿堂風裡晃出簌簌聲響。
“姐……”床頭傳來幼童沙啞的呼喚，十三歲的少年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滾燙的額頭抵著她手腕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原主今早被嬸子拽去分家產，說是爹娘留下的三畝水地換作村尾的兩畝旱地，外加這間漏雨的破土房，順帶甩下一句“你弟的藥錢彆想再沾老林家一分”。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頸間的羊脂玉佩，這是祖母臨終前塞給原主的，說是林家祖傳。昨夜她冒雨去後山挖草藥摔斷了腿，此刻右腿還纏著滲血的粗麻布。現代社會裡，她本是五星級酒店的主廚，一場車禍後再睜眼，就成了這窮鄉僻壤裡無依無靠的孤女。
“小虎彆怕，姐在。”林小滿摸到枕邊的粗瓷碗，碗底還剩著半碗涼透的菜糊糊。原主記得山腳下的溪水旁長著止血的艾草，可眼下最要緊的是小虎額頭的高熱——現代人都知道，高燒不退會燒壞腦子。
她咬著牙撐起身子，忽覺掌心一涼，玉佩表麵竟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像是幅微縮的山水圖。指尖剛觸到那彎溪水圖案，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再睜眼時，竟置身於一片雲霧繚繞的穀地：十畝方田泛著濕潤的光澤，中央一口清泉咕嘟冒泡，岸邊歪歪扭扭長著幾株野蔥和莧菜。
“空間？”林小滿震驚地捧起一捧泉水，清冽甘甜的氣息湧入肺腑，斷腿處的疼痛竟減輕了幾分。她忙用裙擺兜了些泉水，心念一動，便又回到了土房裡。
小虎的嘴唇已經燒得發紫，她小心翼翼地撬開少年牙關，將泉水喂了進去。奇跡般地，孩子滾燙的身子漸漸涼了下來，眉頭也舒展開來。林小滿這才敢仔細打量這個便宜弟弟——瘦瘦小小的臉上滿是菜色，手腕細得像麻稈，卻還惦記著把野菜餅留給姐姐。
“明日去鎮上賣山貨的牛車寅時出發。”她摸著炕席下藏著的半吊錢，原主攢了三個月，總共才一百二十文。起身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借著月光看清院子裡的情形：三間土房東倒西歪，西側籬笆缺了半段，角落裡堆著幾個破陶罐，倒是門前的空地足有兩分，土質雖然貧瘠，卻勝在向陽。
回到屋裡，她從空間裡取出幾株野蔥，就著泉水熬了鍋清香的蔥湯。鐵鍋在灶台上滋滋作響時，小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姐，好香……”
“先喝口湯。”林小滿吹涼了木勺，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樣，心裡發酸。現代人講究食療，可這裡連鹽都要省著用。她忽然想起空間裡的方田——原主記憶裡，這時代還沒人種土豆和玉米，若能把空間裡的土地利用起來，說不定能畝產千斤。
窗外傳來梆子聲，子時三刻。林小滿摸了摸頸間的玉佩，泉水在空間裡潺潺流動，映著夜空中並不存在的星辰。她忽然笑了——前世在廚房熬了十年，從切菜學徒到主廚，什麼苦沒吃過？如今帶著空間重生，總不至於讓自己和弟弟餓死。
第二日天還沒亮，她就背著竹簍出了門。空間裡的野蔥和莧菜被她小心地移植到門前空地上，靈泉水澆過的土塊泛著油光。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時，王大伯正趕著牛車往鎮上走，看見她瘸著腿，忙招呼：“小滿丫頭，上來吧，順道捎你一程。”
牛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林小滿摸著竹簍裡用荷葉包著的野山菌——這是她今早在後山發現的，空間的靈泉澆灌過，菌蓋足有巴掌大，傘褶雪白如緞。想起鎮上的悅來客棧，她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前世跟師傅學過菌菇宴，就不信這些達官貴人能拒絕得了山珍美味。
日上三竿時，悅來客棧的後廚裡，掌勺的李師傅正對著案板上的野山菌直皺眉。林小滿站在門檻邊，看著他將菌菇切片焯水，忍不住開口：“師傅，這種鬆乳菇最忌高溫久煮，用冰水激一下，配著裡脊肉快炒，鮮味才能鎖在裡頭。”
李師傅抬頭打量這個衣著補丁的鄉下丫頭，正要嗬斥，卻見她已經挽起袖子，熟練地將菌菇改刀成蝴蝶片，裡脊肉切得薄如蟬翼，蔥薑蒜爆香的瞬間，竟準確地把握了火候，鐵鍋裡“滋啦”一聲，香氣頓時四溢。
“好丫頭！”掌櫃的聞著味趕來，看著盤中色澤鮮亮的菌菇炒裡脊，當場拍板：“以後你每日送菌菇來，三錢銀子一斤，若有其他山珍，價錢翻倍！”
攥著手裡的二十文定金，林小滿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路過藥鋪時，她稱了三錢黃連、五錢白術，又給小虎買了塊芝麻糖。日頭正盛，汗濕的衣襟貼在背上，可她心裡卻像揣了團火——空間裡的方田已經播下了從鎮上買來的土豆種，靈泉水灌溉過的土地，說不定下月就能收成。
剛走到村口，就聽見嬸子的罵聲傳來：“小賤人竟敢偷老林家的玉佩！”幾個村婦圍在破屋前，見她回來，紛紛指指點點。林小滿摸了摸頸間的玉佩，忽然想起原主記憶裡，嬸子曾想搶走這玉佩換錢，被原主死死護著，才落得個斷腿的下場。
“嬸子說笑了，”她淡淡一笑，從袖中取出今日賣山貨的碎銀，“這玉佩是祖母留給我的，若嬸子喜歡，等我攢夠了錢，給您買塊更好的。”說著將二十文錢晃了晃，“倒是今日在鎮上聽說，悅來客棧要收山貨，嬸子家後山的野栗子，想必也能換些銀錢。”
圍觀的村婦們頓時發出豔羨的唏噓，嬸子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終究沒敢再提玉佩的事。林小滿扶著門框進屋，小虎正趴在炕邊啃窩頭，見她回來，忙捧出一碗晾好的泉水：“姐，喝水。”
夕陽從窗欞間斜斜照進來，照在土牆上新貼的草紙，照在灶台上冒熱氣的粗瓷碗，照在姐弟倆相握的手上。林小滿望著窗外自家的兩分薄田，那裡頭埋著她從空間裡取出的靈泉浸泡過的土豆種——再過三個月，就能長出比人還高的秸稈，地下結著拳頭大的塊莖，足夠全村人吃一整個冬天。
玉佩在胸前微微發燙，空間裡的泉水叮咚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未來的可能。她忽然明白，這一世的小滿時節，不再是原主記憶裡那個饑寒交迫的尾聲，而是屬於她和小虎的，充滿希望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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