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奶奶去會計家串門探病,三姑在家裡沒事兒,也跟著奶奶一起去了。自從去年會計中風,從鎮裡衛生院轉到縣醫院,住了二十多天醫院,最後還是癱瘓在床。會計老婆為了伺候他,被拴的死死的,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離身。
每隔幾天,奶奶就抽個時間,去看看會計,也和會計老婆嘮嘮嗑。平時奶奶去的時候,會計老婆都是高興的說這說那,會計雖然說不清楚話,也是揮著僅有的一隻好手,咿咿呀呀的又說又比劃。
今天去了,會計在床上蔫蔫的不吭聲,會計老婆也拉著一張臉,木然的給奶奶拿凳子讓座。乾坐了一會,奶奶覺得今天氣氛不大對,就打算離開。會計卻對著奶奶,咿咿呀呀比劃起來,那意思好像是要吃飯或者是要喝水。
“成林這是要乾啥?是渴了還是餓了?”奶奶不理解會計的要求。
“願意渴就渴,願意餓就餓,反正他也用不著我。有可心的人伺候,以後他的事兒我不管了,叫可心的人去伺候吧。”
嘴裡說著話,會計老婆竟然噗噠噗噠的落起了眼淚。會計老婆一向堅強,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從來不會落淚。自從會計中風癱瘓,她翻身喂飯儘心儘力的伺候,過去會計半年多了,也從未見過她有半句怨言。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委屈成了這樣。
“你今兒個這是咋了?和誰拌嘴了還是哪個小子不聽話了?”
“我整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和誰拌嘴。孩子們都聽話,也沒有人惹我生氣。”
發覺自己失態,會計老婆擦了擦眼淚,故作平靜地說。
“趁著過年孩子們都在家裡,能替換替換你,你也嫑每天都憋在家裡,有空出去轉轉,去街裡走走,和人說說話,心裡也暢快點兒。”奶奶勸說。
“還出去走個啥?出去我都怕彆人戳破我脊梁骨,以前有腿的時候,我管不住也就算了。這沒腿了,整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過年沒有出過門,夜兒個孩子們都串完了親戚,我就回了趟你姨姨家。就把人給我招到家裡來了,這要是出門,人家還不笑話我窩囊到家了。”
奶奶的幾句寬心話,好似戳到了會計老婆的痛處,一邊說一邊眼淚簌簌往下落,聽她的話音兒,似乎是會計又做了什麼醃臢事。自從會計回家住後,他就老實多了,村裡好幾年都沒有傳出他和張家二嬸子的什麼事情。現在人都癱了,誰還那麼不長眼,來找個癱子。
“你是不是多心了,我說了也不怕你不高興,你看成林都這樣了,誰能看得上他啊?”奶奶半開著玩笑,安慰會計老婆。
“看上看不上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就得叫人家自己說。你問問他夜兒個吃了晌午飯誰來了,床上的那條馬纓花香煙)是誰給他拿的?”
會計老婆指著床上的一整條煙,怒氣衝衝的質問會計,會計滿臉無奈的舉著一隻好手,咿咿呀呀的為自己辯解著。
“你啥也甭說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是沒有彆的想法,彆人能進來咱的院子?就是進來了,那麼多的屋子,她咋就知道你住在哪個屋子裡?”會計老婆一句都聽不進去會計的解釋。
原來,昨天下午,張家二嬸子拿著一條煙,來看了會計。按說,都是一個村子裡住著,來看個病人也沒有什麼。隻是會計和張家二嬸子有那麼一段,雖說後來似乎是斷了聯係,但是兩家人一直都不過話。張家二嬸子趁著會計老婆不在家,偷偷摸摸找上了門,被會計老婆知道了,不發怒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