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軍儘數趕至,營地擴張了近乎三倍,一眾軍士頂著夜色處理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身。
帥帳內,周德威端坐於靠椅之上,一眾都指揮使位列兩側。
而除了周德威外,還有一人是坐著的。
無疑,正是宋元!
隻不過此刻的他看上去精神狀態差得多,整張臉分外白皙,兩眼血絲密布,卻依舊強撐著精神聽著下方人彙報著情況。
“稟將軍,此番首戰,我軍陣亡者八千餘眾,傷者兩萬餘,共殲敵軍兩萬餘眾!”
周德威聞聲滿意地點點頭,雖說己方戰損也不少,但相較於梁軍,此戰幾乎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而這一切最大的功勳毫無疑問,正是名不見經傳的宋元!
不過宋元並非真正的軍中之人,他倒也不好承諾什麼,隻好如實上報了!
“速派人將戰果傳回太原,報於晉王!”
“是!”
“另外告令三軍,加速休整,兩日後我們橫跨野河,趁梁軍軍心不穩,將其一舉殲滅!”
一眾將領聞聲頓時露出喜色,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興奮之意。
“早就看這群家夥不滿了,有將軍帶領,此番定要讓那朱溫老兒好好吃吃苦頭,讓他知道招惹我晉軍的後果!”
鄭鈞的話頓時引起其餘將領的附和,就連張處瑾都忍不住與眾人一同點著頭。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將眾人從欣喜中拽了出來。
“將軍,我認為此時不應出戰!”
此言一出,頓時引去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竟是宋元!
經此一役,宋元已然得到了所有將領的認可,但眼下卻聽到他反對乘勝追擊,這可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周德威同樣有些詫異,當即疑惑道。
“宋司馬,這是為何?眼下我軍初戰告捷,士氣正盛,而梁軍被我們斷絕糧草在先,偷襲不成反被我軍殲滅近半人馬,軍心必然動蕩,此時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良機啊!”
然而,宋元依舊搖頭。
“宋司馬莫不是擔心梁軍還有其他的埋伏?若是錯失這個機會,一旦梁軍喘息過來,我們眼下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費了!”
周德威試圖說服宋元,但後者的態度卻一改往常般強硬,迎著眾人茫然的目光,他這才緩緩起身,抬手指向桌上的邊防圖。
“將軍,你且看,我們與梁軍隔河而對,若我料想不錯的話,梁軍此時必然在搭建浮橋,也想著跨河與我軍拚死一戰,所說眼下梁軍軍心不穩,但有道是狗急跳牆,此時將梁軍逼急了,我軍的傷亡怕是不小,局勢很難預料!”
周德威聞聲皺著眉,似是在思忖宋元所言是否在理。
宋元也不急,頓過片刻後才繼續道。
“而且,梁軍雖然戰損兩萬餘眾,但這次為了將成德納入囊中,派遣的軍馬足有八萬餘眾,就算是有戰損,餘下軍馬也遠超於我軍,此時與梁軍硬拚絕非明智之舉!”
他的話無疑引起了眾人深思,顯然也不無道理,再怎麼說梁軍在人數上都占據著絕對的優勢,此前能夠取勝全靠出其不意,可一旦正麵廝殺,結局如何就難以預料了。
至於糧草,就算是被他們焚毀不少,但後續的糧草隊伍相信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補齊,野河周邊可供征糧的地方不計其數,去征討維持大軍幾日生計的糧草還不成問題。
一時間,眾人冷靜了下來,這才發現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宋元這一番話無疑點醒了他們。
但周德威顯然依舊不甘心放過這個機會,並未出聲應承,而是反問道。
“那依宋司馬來看,眼下我軍該如何安排?”
宋元沉思片刻後,伸手指向邊防圖上某處。
“梁軍既要跨河的話,我們不妨退守高邑,拉長梁軍戰線,如此一來,隻要將梁軍誘出,就能夠趁勢斷其後路,隻要切斷糧草補給,不出一月,梁軍必敗!”
聽著宋元的話,周德威再度陷入深思。
“與梁軍硬碰硬顯然不是我軍強項,我軍相較於梁軍最大的優勢便是騎兵眾多,擅機動,隻要我們能守住高邑,不斷對梁軍的糧草隊進行乾擾,時日久了,梁軍的軍心隻會比現在更加動亂,屆時才是我們乘勢進攻的最佳時機!”
說罷,宋元看著周德威,似是在等著他做決定。
周德威卻是遲遲沒有開口,隻是盯著桌上的邊防圖看個不停,一眾將領也都默契地沒有作聲。
從心底來講,他們自然是更願意相信周德威,也想速戰速決,但宋元此前的策略皆有悖常理,可結果卻遠超他們的想象,這一次能否如此,眾人心裡也拿不定,索性便將目光落在周德威的身上。
良久,周德威才深吸一口氣。
“此事事關重大,且容本將再想想吧,鄭鈞,你令斥候即刻前去野河周邊進行查探,看其是否真在築橋準備渡河!”
停頓片刻後,周德威才補充一句,“三軍暫且不動,正常操練,加派人手巡視周邊,以防梁軍來襲,至於如何布置,待本將想好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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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令!”
周德威到底還是不曾應下,但既然他選擇讓人前去打探情況,顯然證明宋元的話他還是聽了進去。
對此,宋元也就沒再多說,實在是此前那一劍對他的消耗太大了,甚至那一戰後他直接昏迷了一夜,眼下雖然醒來,可這腦袋像是針紮了一般,不時傳來陣陣刺痛。
看得出宋元的狀態不佳,周德威也沒有過多商議,再行就一些必要的布置安排下去後,便退了帳。
宋元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而後直接倒在草席上休息了起來。
這一休息便是整整三日,狀態這才略有緩和。
好在這三日裡並未出現什麼意外,晉軍每日操練,周德威也沒有派人來叫他,而梁軍那邊也沒有任何動作,一切都靜的可怕!
可就在第四日頭上,宋元還是被喚到了帥帳中,不過此刻帥帳內卻僅有周德威和鄭鈞兩人。
宋元不免有些疑惑,但還是恭敬上前行禮。
周德威點點頭,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
“宋司馬,你所料果然不差,梁軍眼下果真是在沿河搭建浮橋,看來的確是想搶占野河,對我軍發起進攻了!”
對這一切早已了然於胸的宋元並沒有任何意外,而是詢問一句。
“那可曾探查到梁軍軍營中的情況?”
周德威沒回答,倒是鄭鈞搶了先。
“不曾,梁軍許是此前吃了虧,眼下整個邊線布下了不少暗哨,更是將斥候軍安插到了野河這邊,我擔心被察覺,便沒有派人強行潛過去!”
宋元點點頭,“先不急,梁軍接連在我軍手上吃虧,必然會懷疑內部出現問題,眼下風聲正緊,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