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點四十五分。
頒獎典禮後台的喧囂並未隨著落幕而平息,反而因某種無形的壓力而更顯混亂。
工作人員忙碌地拆卸著設備,空氣裡混雜著香水、汗水與塵埃的味道。
意大利亞總統貝雷拉,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正準備走向剛剛進入後台休息室的梅麗莎·科斯塔。
他想再次表達祝賀,或許,還有那個午餐邀約。
然而,他的腳步被一群突然闖入的黑衣壯漢攔住了。
他們如同沉默的鐵壁,瞬間隔開了總統與梅麗莎。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的藍色西裝的中年白人男人,越過保鏢,徑直走到梅麗莎身邊。
他動作迅速,不帶任何表情,將一件柔軟的羊絨披肩披在了梅麗莎略顯單薄的肩上。
隨即,他微微側身,示意梅麗莎隨他離開。
“你們要乾什麼?!”
貝雷拉總統的聲音帶著慍怒,在這嘈雜的後台顯得格外清晰。
身為一國元首,如此被人無視,讓他感覺受到了冒犯。
那穿著藍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麵容冷硬,眼神銳利,沒有絲毫麵對國家元首時應有的恭敬或緊張。
貝雷拉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對方深藍色領帶上彆著的一個小巧的金屬夾上。
那領帶夾的頂端,鑲嵌著一個並不起眼的徽章。
看清徽章圖案的瞬間,貝雷拉總統臉上的怒容如同被冰水澆熄的火焰,瞬間凝固。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巴微張,想說的話語卡在喉嚨裡,化作了無聲的驚駭。
那個徽章,他認識。
或者說,在他們這個層級,無人不認識,無人不敬畏。
穿藍色西服的男子,正是歐文。
他麵色嚴肅依舊,隻是對著瞠目結舌的貝雷拉總統,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致意。
那姿態,與其說是問候,不如說是一種冷漠的告知。
隨後,他不再理會呆立原地的總統,護著梅麗莎,在一眾黑衣壯漢的簇擁下,快步走向後台的緊急出口。
留下貝雷拉總統,以及他身邊同樣震驚失語的隨扈,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夜晚十一點五十二分。
三輛通體漆黑的菲亞特轎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到後台出口的路邊。
黑色背景,白色字體外交車牌,深色的車窗隔絕了窺探的視線。
歐文快步上前,拉開了中間那輛轎車的後座車門。
他伸出左手,十分紳士地護住了車門頂框,防止梅麗莎進入時碰到頭。
梅麗莎微微低頭,儀態依然優雅,順從地坐進了車內。
柔軟的真皮座椅,散發著淡淡的皮革氣息。
歐文關上車門,動作乾脆利落,隨即自己繞到前麵,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引擎低沉地啟動,幾乎聽不到聲音。
車隊緩緩駛離了星光熠熠的威利斯電影節會場。
梅麗莎將那尊沉甸甸的金色終身成就獎杯,隨手放在了身旁的空位上,仿佛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擺件。
她沒有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威尼斯夜景。
而是從華麗禮服的內襯裡,再次取出了那張已經有些褶皺的威利斯電影節邀請函。
借著偶爾透過車窗灑入的昏黃路燈光線,她的目光專注地落在紙上那一行手寫的意大利亞語上。
“scarpadicristao”水晶鞋)。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行字跡,神情複雜難明。
“梅麗莎女士。”
歐文的聲音從前排傳來,他沒有回頭,視線依舊盯著前方。
“您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梅麗莎的目光,仍然膠著在那行字上,仿佛要將它刻進靈魂深處。
她搖了搖頭,聲音輕柔得像歎息:“我沒有什麼心願了。”
“很感謝你,歐文先生。”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隻有輪胎碾過路麵的細微聲響,以及空調係統送出的微弱氣流聲。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方向是威尼斯泰塞拉國際機場。
一切似乎都在按計劃進行。
歐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
淩晨零點零二分。
夜色深沉,前方的路燈連成一條橘黃色的光帶,延伸向未知的遠方。
就在這時,路邊出現了一塊巨大的藍色指示牌,白色的箭頭清晰地指向機場方向。
歐文一直緊繃的麵孔,似乎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盯著那塊指示牌,眼神陰沉得可怕,沉默在車內蔓延。
就在司機準備按照指示牌方向並線時,歐文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不去機場。”
“去加爾達湖。”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但他沒有詢問,隻是立刻拿起車載通訊器,用簡短的代碼通知了前後護衛的車輛。
幾乎是瞬間,三輛黑色菲亞特組成的車隊,在下一個路口,毫不猶豫地脫離了通往機場的主乾道,轉而駛上了一條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加爾達湖,位於威尼斯西北方向,距離大約兩百公裡。
那裡地處中阿爾卑斯山南麓,湖光山色,風景秀麗,但此刻,夜色籠罩下,隻有無邊的黑暗與寂靜。
車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沉默依舊是車內唯一的主旋律。
一個半小時後,淩晨一點三十分左右。
車隊駛離了高速公路,沿著一條蜿蜒的鄉間小路,最終停在了一片僻靜的湖邊草地上。
這裡遠離人煙,隻有起伏的山巒輪廓,倒映在被月光照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麵上。
湖邊散落著一些嶙峋的岩石,夜風吹過草地,帶來一絲涼意。
前車和後車上,迅速下來幾名黑西裝壯漢。
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立刻以中間那輛菲亞特為中心,分散開來,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形成了一個無形的警戒圈。
歐文推開車門,下了車。
湖邊的冷風吹動了他的衣角。
他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了一個極其小巧、造型奇特的黑色手機。
走到距離車輛稍遠的地方,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