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芬脫掉外套,身上隻剩一件單薄的襯衫,默默地走進廚房。
豹哥跟在她身後,壓低了聲音。
“趙阿婆,老金那條老狗的話,不能信。”
“他恨你入骨,誰知道這是不是他跟沈彙唱的雙簧,就為了給你下套。”
“依我看,不如一了百了,永絕後患。至於那個什麼陳先生,我們自己再想辦法。”
趙淑芬沒有搭話,打開冰箱,拿出昨晚剩下的一塊豬肝,幾節粉腸。
案板上,刀鋒起落,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
她默默地洗菜,切料,燒水,下鍋。
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豬雜湯就出鍋了,沒有多餘的佐料,隻有最原始的鹹香和滾燙的溫度。
這是她剛到特區,最窮困潦倒時,會吃的食物。
五毛錢,就能買到一大碗。
她端著碗,走到窗邊,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
熱湯下肚,暖流從胃裡散開,驅散了深夜的寒意,也驅散了心頭的紛亂。
窗外是特區的萬千燈火,璀璨如星河。
每一盞燈下麵,或許都有一個像她當年一樣,在為了生存而苦苦掙紮的靈魂。
一碗湯喝完,她將空碗放在窗台上。
“豹子。”
“哎,趙阿婆。”
“一個快死的人,是不會撒謊的。”
趙淑芬轉過身,目光清明得嚇人。
“他說的那些,無論是關於沈彙,還是關於陳先生,都對得上。沈彙的野心,遠不止一個江右省。他需要出海口,而陳先生,就是那片海的龍王。”
“老金那條命,現在不值錢。他用一個我們根本不知道存在的情報,來換一個活下去的身份,這筆買賣,劃算。”聲音裡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而且,我們現在彆無選擇。”
“絲綢的供應鏈斷了,‘初見’就是無源之水。小麗在前麵頂著,但撐不了幾天。我們耗不起。”
“隻能賭這一把。”
……
趙淑芬最終答應了老金的條件,沒有簽合同,也沒有任何書麵保證,隻有她的一句話。
“從今天起,你是‘彙川’後勤部的一個管事,負責盯著省內所有原材料的運輸。做好了,有飯吃。做不好,就去填海。”
得到了承諾的老金,癱軟在椅子上。
他交出了他的“投名狀”。
那是一張從煙盒上撕下來的紙片,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一個地址。
鄰市,榕樹街,福源當鋪。
“當鋪快拆了,老板早就跑路了,就剩一個守門的老太婆。”
老金的聲音氣若遊絲。
“陳先生的祖傳信物,一個清代的紫檀木紡車微雕,幾十年前就被他家裡人當在了那裡,是死當。”
“東西,就在那個老太婆手上。”
趙淑芬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條,看著上麵的地址,明白這既可能是通往生天的鑰匙,也可能是一場為她精心設計的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