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麗接過托盤的瞬間，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梁文浩溫熱的手背，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讓她心裡猛地一跳。她連忙收回手，臉頰控製不住地發燙，低著頭說了聲“謝謝”，就匆匆轉身進了房間。
“砰”的一聲，房門被輕輕帶上。
梁文浩站在門外，看著自己還停在半空的手，又緩緩收了回來，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房間內，趙淑芬已經將所有報紙都粗略地翻了一遍，此刻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她睜開眼睛，看見女兒端著托盤，臉上還帶著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是阿浩送來的？”趙淑芬問。
“嗯。”趙小麗把托盤放到茶幾上，聲音細若蚊蠅，“媽，您先吃點東西吧，忙了一晚上了。”
趙淑芬沒有動，隻是平靜地看著女兒：“小麗，阿浩這孩子，人不錯。”
趙小麗的心又是一陣狂跳，手忙腳亂地把牛奶和糕點擺好，不敢去看母親的表情，嘴裡嘟囔著：“媽，您說什麼呢……人家就是順便送個吃的，您彆多想。”
“我沒多想。”趙淑芬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我隻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他是個可靠的人，值得交。”
說完，她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一塊糕點，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趙小麗偷偷鬆了口氣，心裡卻像揣了隻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也讓她紛亂的心緒平複了些許。
“媽，我們看了這麼久，好像也沒什麼特彆有用的消息。”趙小麗指著那堆報紙，有些泄氣地說，“財經版上都是誇李嘉海怎麼厲害，公司業績怎麼好。娛樂版上就是他兒子跟哪個女明星傳緋聞，一點負麵消息都找不到。”
“找不到負麵消息，本身就是一種消息。”趙淑芬咽下嘴裡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不急不緩，卻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氣度。
她拿起那份被她放到一邊的本地小報，攤開在趙小麗麵前，指著那則關於九龍城寨火並的新聞。
“你再看看這個。”
趙小麗湊過去又看了一遍，還是不解：“媽，這不就是社會新聞嗎？幾個小混混打架，跟李嘉海能有什麼關係？”
“普通人看，是小混混打架。生意人看，就要想，他們為什麼打架？”趙淑芬的手指在“舊倉庫”三個字上點了點，“為了一間破倉庫，值得鬨出人命，還驚動了警察？”
趙小麗愣住了，順著母親的思路想下去：“您的意思是……那倉庫很值錢？”
“不是那間倉庫值錢，是那塊地方，馬上就要變得值錢了。”趙淑芬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洞悉天機的神秘感。
她將那份小報和一份財經日報並排放在一起。財經日報的頭版，是港府高官出席一個商業酒會的照片，標題是《港府承諾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打造國際都會新麵貌》。
兩份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報紙，兩則毫不相乾的新聞，在趙淑芬的指點下，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打造新麵貌，就要拆掉舊東西。港城什麼地方最舊、最亂、最需要‘新麵貌’？”趙淑芬問。
趙小麗的腦子裡“轟”的一聲，一個地名脫口而出：“九龍城寨！”
“沒錯。”趙淑芬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李嘉海是靠什麼發的家？塑料花。可他現在最響亮的名號是什麼？地產大亨。一個地產大亨，最需要的是什麼？”
“土地！”趙小麗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終於明白了！
“李嘉海一定是通過我們不知道的渠道，提前知道了港府要清拆城寨的計劃！所以他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時候，偷偷在周邊收購那些破倉庫、舊廠房！媽，他是想等消息一公布，就大賺一筆！”
趙小麗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感覺自己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原來生意還能這麼做！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買賣了，這是在和政策博弈，和時代博弈！
“想明白了？”趙淑芬讚許地點點頭，“所以，他現在對付我們，打壓我們的電器生意，根本就不是怕我們搶他那點市場份額。他身家幾百億，會在乎我們這幾百萬的小生意？”
“他是在試探我們！他怕我們也是衝著那塊地去的！他怕我們是他的競爭對手，會攪亂他的計劃！”趙小麗恍然大悟。
“對了一半。”趙淑芬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不是怕，他是心虛。這種靠內幕消息賺大錢的生意，最怕的就是曝光，最怕的就是出現不可控的變數。我們這兩個從內地突然冒出來的‘過江龍’，在他看來，就是最大的變數。”
趙淑芬站起身，在房間裡踱了兩步，腦海裡前世今生的信息飛速交織、重組。
李嘉海的計劃無疑是龐大而周密的。收購城寨周邊的土地，不僅需要巨量的資金，更需要擺平各方勢力，尤其是盤踞在城寨裡那些根深蒂固的幫派。那則火並的新聞，很可能就是李嘉海在暗中操作時，遇到了阻力。
他現在，一定是一個頭兩個大。一邊要秘密推進收購，一邊還要應付自己這個“不速之客”。
而這，就是她的機會！
李嘉海的軟肋，已經被她牢牢抓在了手裡！
想用商戰的手段把自己逼回內地？想用他那龐大的商業帝國把自己碾碎？
太天真了！
這一世，她趙淑芬，從不按套路出牌！
趙小麗看著母親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雖然一言不發，但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強大自信，讓她感到無比心安。她知道，母親一定已經想到了破局的辦法。
果然，趙淑芬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堅定。
“小麗，明天我們不做彆的，就乾一件事。”
趙小麗立刻站直了身體：“媽，乾什麼？”
“去找全港城最大、最高調的地產中介。告訴他們，我們要買地，買舊倉庫、舊廠房。”
“買哪裡？”趙小麗追問。
“九龍城寨。”
她補充道：“記住，姿態一定要做足，排場一定要大！要讓全港城的地產圈都知道，有一個從內地來的大老板，錢多得沒地方花，偏偏就看上了那塊人人都嫌棄的‘風水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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