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同簷話古今，新知舊學共沉吟。一杯香茗融中外，萬裡風煙入寸心。”晨曦初透茶博和羅城的窗欞，李承乾一行已受邀前往城中的議事堂。這座石砌建築兼具天竺的穹頂與大唐的飛簷，門前的兩尊石獅，一尊雕著梵文咒語，一尊刻著《道德經》章句，剛一駐足，便覺兩種文明的氣息撲麵而來。
李承乾身著玄色繡龍錦袍，玉帶束腰，步履沉穩地踏上六級石階。議事堂內，茶博和羅城的官員與學者已列坐兩側。為首的城主摩訶衍那起身相迎，他身著橘紅色官袍，頭戴綴著寶石的頭巾，雙手合十笑道：“大唐貴客遠道而來，讓這議事堂蓬蓽生輝。昨日聽聞諸位在市井間體察民風，不知我茶博和羅城的煙火氣，可入得了貴客法眼？”
“城主客氣了。”李承乾抬手還禮，目光掃過堂內陳設——牆上的輿圖既標著天竺的城邦，也繪著大唐的州縣；案上的卷軸，左邊是梵文的農事典籍，右邊是抄錄的《泛勝之書》。“昨日一遊，見貴城百業興旺，百姓安樂，實乃治理之功。”
分賓主落座後，侍從奉上香料茶，茶湯在玉盞中漾出琥珀色的光。摩訶衍那舉杯示意：“大唐乃天朝上國，典章製度皆有深意。我等久聞長安繁華，卻苦於不得其詳，今日正好請教。”
郭正一身著藏青朝服，聞言欠身道：“城主過譽。我大唐治國，首重‘民為邦本’。譬如均田製，讓百姓有田可耕；租庸調製，使賦役有度。貴城地處商路要衝，若能規範市集稅賦，想必商旅更盛。”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卷《大唐開元禮》抄本，“此乃我朝禮製綱要，其中市集管理之法，或可為貴城借鑒。”
摩訶衍那接過抄本，指尖撫過工整的楷書，眼中閃過驚歎：“這般精細的製度！我城商稅確有亂象，波斯商隊與本地攤販常起爭執，若能依大唐之法訂立規章，實乃美事。”他轉頭對身旁的財政官囑咐，“速將郭大人所言記下，日後參照修訂。”
李敬玄執扇輕搖，接口道：“除了稅賦，水利亦為民生根本。我大唐有《水部式》，規範河渠灌溉之事。昨日見貴城有雪山融水過城，卻未築堤修渠，若遇暴雨恐成澇災。”他喚侍從呈上一幅《關中水利圖》，“此圖繪有渠堰鬥門之製，或可助貴城興修水利。”
堂下的天竺水利學者紛紛圍攏來看，圖上的涇渭渠係與鬥門設計讓他們嘖嘖稱奇。其中一位老者撫著長須道：“我等隻知引水灌田，卻不知還能如此精細調控。大唐的智慧，當真令人欽佩。”
王玄策在旁適時翻譯，見雙方交流漸入佳境，便笑道：“城主大人，我朝陛下不僅帶來了治理之法，更願聽聞貴國的學術成果。昨日街市上的銀匠技藝，便讓我等大開眼界。”
摩訶衍那聞言大悅，拍了拍手，幾位學者捧著卷軸與器物上前。一位天文學者展開星圖，圖上用朱砂標注著星辰運行軌跡：“我等觀測星象已有千年，發現五大行星的運行周期與大唐的《麟德曆》多有相合，卻在計算日食方麵略有不同。”他指著圖中一處，“此處是我等新測的交食時刻，還請大唐學者指正。”
李敬玄接過星圖，與隨行的司天台官員仔細比對，片刻後頷首道：“貴國的觀測果然精密！此處計算用的‘輪值法’，比我朝的‘差率法’更簡捷，值得借鑒。”他當即命人取來《麟德曆》的計算手稿，“這是我朝的推算之術，願與貴國交流。”
另一邊，一位醫藥學者獻上一株曬乾的草藥：“此乃雪山深處的‘婆羅花’，可治風寒，卻不知如何炮製。聽聞大唐的《千金方》中有百味藥的炮製之法，不知能否賜教？”
郭正一精通醫理，聞言解釋道：“此藥性烈，需用酒浸三日，再以蜜炙，方可去其毒性。”他取來紙筆，寫下詳細的炮製步驟，“這是《千金方》中的‘酒浸法’，貴國若有其他草藥疑難，儘可相問。”
交流漸酣，從農事到織造，從律法到樂舞，議事堂內的討論聲此起彼伏。摩訶衍那望著這熱烈的場景，對李承乾歎道：“從前隻知大唐強盛，今日方知，強盛的根基在於兼容並蓄。貴國願將治國之術傾囊相授，這份胸襟，更令人敬佩。”
李承乾放下茶盞，目光誠懇：“城主此言差矣。文化如流水，唯有相通互鑒方能奔流不息。貴國的天文測算、醫藥知識，亦讓我等受益匪淺。譬如方才聽聞的‘甘蔗製糖法’，若能引入大唐，必能造福百姓。”
“陛下若有此意，我願選派最好的糖匠隨往長安！”摩訶衍那慨然道，“我城的織工還能織出帶著大唐團花紋的棉布，若陛下不嫌棄，可帶回長安作為禮物。”
王玄策笑著補充：“臣方才與學者們談及樂舞，他們對大唐的《秦王破陣樂》極感興趣，而貴國的‘七調樂’，也讓臣想起長安的《霓裳羽衣曲》，若能互派樂師交流，定能譜出更妙的樂章。”
午後的陽光透過穹頂的窗欞，在地麵投下斑斕的光斑。李承乾起身走到堂中，看著那些交織擺放的大唐典籍與梵文卷軸，朗聲道：“今日之談，讓朕深悟‘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即日起，朕願與貴城訂立‘互學之約’：大唐派工匠來傳造紙、印刷之術，貴國派學者去長安講授天文、醫藥；我朝的絲綢與貴國的香料，以等值貿易互通；孩童可互學對方文字，樂師可共譜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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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衍那聞言，起身擊掌三次，議事堂外忽然傳來樂聲。隻見十位舞姬捧著絲帛與香料走來，絲帛上繡著長安的朱雀門，香料中混著大唐的麝香。“陛下的提議，正合我意！”摩訶衍那接過絲帛與香料，雙手奉上，“這是我城的一點心意，願大唐與茶博和羅城的情誼，如這絲帛般堅韌，如這香料般醇厚。”
李承乾接過禮物，命人取來兩匹雲錦，錦麵上織著恒河與渭水交彙的圖案：“此錦名為‘同源’，願兩國如江河同源，奔流不息。”
議事堂外的廣場上，不知何時聚滿了百姓。見雙方交換禮物，都歡呼起來。波斯商人敲響了銅鈴，天竺樂師奏起了胡笳，大唐的侍從甚至跳起了胡旋舞。李承乾望著這歡騰的景象，忽然想起昨日市井中那個接過玉墜的孩童，想起那位塞給他芒果的婦人。原來，真正的交流從不在朝堂的盟約裡，而在你遞我一塊香料、我贈你一朵茉莉的尋常舉動中。
暮色降臨時，李承乾一行告辭離開。摩訶衍那親送至城門，指著天邊的晚霞笑道：“這晚霞一半映著雪山，一半連著平原，倒像極了今日的談話。”李承乾回望那座在暮色中煥發光彩的城池，心中明白：文明的互鑒從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施舍，而是如這晚霞般，你染我一抹橙紅，我映你一縷金紫，最終織就漫天絢爛。
歸途中，郭正一撫著那卷梵文農事典籍，笑道：“今日所得，勝過讀十年書。”李敬玄則在燈下抄寫天竺的星圖，點頭道：“是啊，若能將這些學問帶回長安，定能讓我朝學術更添新彩。”
李承乾望著窗外流動的燈火，輕聲道：“這才是出訪的意義。不是為了炫耀國力，而是為了讓不同的文明，都能在交流中找到更好的自己。”夜色漸深，茶博和羅城的燈火與天邊的星辰交融在一起，仿佛在預示著，一場跨越萬裡的文明對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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