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即使麵對死亡的時候,心中仍舊是他人的疾苦。
展燕騎著黑馬,救下一息尚存的道不同,趁亂衝出平南王的軍陣,一路向雨林奔去。
她本是追著萬靈風的,可又怕過分顛簸加重道不同的傷勢,沒多久便跟丟了。
當展燕覺得自己跑得足夠遠的時候,才敢勒馬停住,尋了一條溪流旁歇息。
展燕爬下馬來,瘸著一條腿,觀察著傷痕累累的道不同的狀態。
一路上,儘管小心翼翼,但馬兒的顛簸還是讓道不同嘔出不少鮮血。
展燕想把道不同抱到溪流旁平坦的石頭上休息,她忍著傷腿的劇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道不同從馬上拖下來,安安穩穩地放在那塊石頭上。
道不同躺在那裡,遍體鱗傷,氣若遊絲。
展燕看著他這副樣子,卻苦於不通醫術,隻能乾著急,心中想著若是芍藥沒有走出河穀就好了,總不至於像自己這般手足無措。
看到道不同嘴唇乾裂,她便順手摘了一片芭蕉葉,卷成瓢狀,去溪流旁接了水,喂給道不同喝。
芭蕉葉上的溪水順著道不同乾癟的嘴唇慢慢流到他的喉嚨裡,展燕看他咽了幾下,頓時放心不少。
草原的老人常說,能吃下東西,人就有活路。
可展燕才剛一轉身,準備再多打些水來喂他的時候,卻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扭頭一看,道不同不僅把剛順到胃裡的水原封不動地給吐了出來,還混著不少血絲。
展燕心中焦急,說一聲:“你等著,我回安南鎮給你抓個郎中來。”
說罷,便扔掉芭蕉葉,牽住韁繩,準備上馬回奔安南,尋個郎中來為道不同診治。
不想她剛一抬腳,卻感覺褲腿什麼東西緊緊拽住,動彈不得。
展燕低頭一看,竟是躺在石頭上的道不同用手緊緊地拽著她,似乎不想讓她離開。
展燕見道不同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褲腿,喉頭蠕動,似有所言,便蹲下身子,想要聽聽道不同究竟要說什麼。
待她將耳朵貼到道不同嘴巴邊上,才隱約聽到一絲細微的聲音:“文書,文書。”
展燕看著道不同自身難保,卻還心係文書,十分不解。
但看到他不得到回答不肯罷休的樣子,也隻得安慰他道:“道大人放心,文書已經被芍藥帶出安南河穀了,我有事耽擱了一下,被毒蟲擋路,才不得不去而複返。此刻芍藥應該正向鎮南城方向行走,你不必憂心。”
雖然嘴裡這樣說,展燕卻十分擔心芍藥的安危,不知道這山匪橫行的漫漫長路,僅靠芍藥一人能否平安走完。
但安南河穀有山匪駐紮,毒蟲肆虐,展燕單人獨騎尚且不容易衝出去,何況帶著重傷的道不同。
說罷,展燕用手握住道不同抓著自己褲腿的手,示意他鬆開,並說:“道大人,你堅持片刻,待我前往安南鎮為你尋醫求藥。”
道不同卻不肯鬆手。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豈能讓展燕為他再入虎穴?
道不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告訴展燕:“俠女,平南王,野心,文書,轉告,禦史,防備。”
道不同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要耗儘畢生力氣一般,可儘管如此,展燕也隻聽得到些隻言片語。
“你省點力氣,不要再說話了。”展燕見道不同有出的氣沒進的氣,連句囫圇話也說不出,忍不住勸道。
道不同卻不聽勸,仿佛這些話不說出口,就永遠沒機會說似的。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展燕,又說出幾個字:“淩香,無辜,救,救……”
“道大人,你少說話,好好休息,我一定會找人救你的。”
展燕是個急性子,她不理解,生死攸關的時刻,這人怎麼還關心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