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大廳突然出了這麼一個聲音,一下子觸動了大家緊繃的神經,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握緊手中的武器,十幾雙目光齊刷刷看向櫃台方向。
老板娘本來正彎腰整理著櫃台的雜物,聽到聲音,才直起身子觀看,卻迎麵撞上十幾雙警惕的目光,嚇得又是“哎呀”一聲,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打眼一瞧,見來人中夾雜著孩童女眷,不似惡人,這才放下心來,招待道:“各位客官,來此可是要住店?”
洛人豪一眾人等看櫃台前站立著一個女人,約莫三十歲上下,一副漁女打扮,顯得老實巴交的樣子。
除她以外,更無一個外人,這才放下心來,將緊緊握住的武器重新鬆開。
洛人豪徑自上前一步,道:“店家,勞煩給大家準備些酒肉吃食,再安排幾間客房,我們要在這客棧裡過夜。”
女人應了一聲,又提醒道:“店裡僅我一人操持,酒肉興許要慢一些,請各位客官隨意落座,耐心等待。”
洛人豪聽了,便招呼大家隨意就坐,吃飽了飯,再去客房歇腳。
他自己則與項人爾、陳忘等人坐在一桌,其餘手下皆隨意落座。
落座之時,洛人豪順口問道:“店家,這麼大個客棧,隻你一人?也不招呼個廚師小二幫忙照看嗎?”
女人一邊忙活著,一邊回答道:“這惡波津渡少有人煙,少則數日,多則一月,才偶有客商住店,本少利薄,我累便累些,哪有餘力去雇人呢!”
“老板娘,不知肖老板何處去了?”陳忘知道此處名為“肖三兒客棧”,故出此問,以作試探。
女人燙了幾壺老酒,分發在各個桌子上,聽到“肖三兒”這個名字,端酒壺的手一個不穩,險些打翻杯盞。
她神情落寞一陣,才緩緩言道:“我丈夫肖三兒,本是漁家水性最好的男兒,潛江弄水,如浪裡白條。當年在漁家,曾救過一落水書生,後書生顯貴,知恩圖報,家裡也跟著尊榮。”
說到這裡,女人眼中有光,隨即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那眼中的光也轉為暗淡:“可惜多年前,肖哥入江做事,便一去不返,再無音訊。我隻靠著肖哥留下了一些家資,建起了這間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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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了,也是一陣唏噓。
唯有項人爾接過話茬,有意無意地問道:“我看這惡波津渡,四下裡杳無人煙,如何卻將客棧開在這種地方?”
女人放好了酒,又去櫃台拿了些許鹵好的牛肉,放在案上,細細切成小塊,頭也不抬地回應道:“其實這惡波津渡,原也是有很多人的。隻是前些年江水泛濫,朝廷便征發漁民治水,原以為是普通的徭役,沒想到很多人數年不返,沒了精壯勞力,無人捕魚,便沒了生機,餘下的婦孺便也漸漸內遷,自謀生路去了。我卻不敢離開,因為隻有留在這裡,肖三兒才能找得到我。”
眾人隻道這客棧開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像極了謀財害命的黑店,卻不曾想老板娘卻是個癡情的苦命人,便放下心來。
楊延朗最是性急,看著桌上被燙的熱氣騰騰的美酒,忙給自己倒了一杯,想儘早暖暖自己被江風吹寒的身子。
沒想到他剛剛舉起酒杯,卻被白震山一隻虎爪牢牢擒住手腕,迫使他將杯中酒放了下來。
與此同時,陳忘小聲對身邊的芍藥耳語道:“丫頭,從你那藥箱裡取一枚銀針,探探這些酒菜。”
白震山不動聲色的壓下酒杯,開口道:“唉,你也是個苦命人啊!你一個婦道人家,附近又少人煙,要維持這個客棧,也真難為你了。”
眾人光顧著聽那悲天憫人的故事,經白震山這一提,才覺有異。
且不說資金周轉問題,在這四下無人之處,單是酒肉貨品的購買運輸都成問題,豈是一個婦道人家所能撐持的起來的?
說話時,白震山一直觀察著女人的神色,卻見她神色如常,一邊將切好的醬牛肉分成幾份,分彆端上桌子,一邊回答道:“大家搬走以後,這客棧確實快要支持不下去了。可沒過多久,我丈夫從前的幾個弟兄逃出徭役,隻說是水患久久不治,隻因主管治水的官員貪墨了朝廷的撥款,大家辛苦勞作卻食不果腹,便相邀上告。沒想到那貪官為免事情敗露,竟以逃脫徭役為名,行殺人滅口之事。幾個弟兄也是豁出去投身江水,才撿了條性命。兄弟們忙時在江上掙命,閒時便來這客棧歇腳,也常常留些銀兩於我接濟。得虧了他們,我才能一直在這裡等我丈夫。”
說完話,女人又說:“各位客官先吃喝著,我再去燉幾條鮮魚。”
說罷,便轉向後廚去了。
幾個人看那女子說話,倒也老實,不似奸猾之輩。
隨即又看了看芍藥的銀針,確定酒菜中並未下毒,才逐漸放下心來。
洛人豪吩咐手下,將酒肉打包一份,分給留守的弟兄。
同時囑咐道,需飲酒適量,不可爛醉,就在此地吃飽喝足歇息一夜,明日再啟程。
眾人連日於船上奔波,多少有些疲倦殆乏,此刻雙足生根,又有酒肉果腹,無不大快朵頤。
觥籌交錯之間,聽覺靈敏的陳忘卻隱約聽到門口一陣嘈雜腳步,並有交談之聲,遂輕聲提醒道:“噤聲,像是有人來了。”
走鏢的人生來警覺,在這渺無人煙之處乍聞有人接近,無不一個激靈端坐起來,停杯投箸,側耳細聽。
“沒追上來吧!”
“三哥放心,他們不會想到,我們逃到了這惡波津渡。”
“好,今夜在此歇歇,來日將此事告訴大哥二哥,叫上弟兄們,看他們能怎的。”
說著話,腳步聲已經近在門口。
“嫂子,給兄弟們搞點好吃的。”隨著一聲喊,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個須發張揚的彪形大漢出現在門口。
隻見那漢子胸膛袒露,肌肉噴張,手中持一柄大刀,刀刃處卻是鋸齒狀,猶如鯊齒。
一條刀疤從右眼貫穿至下巴,更顯凶神惡煞。
漢子身後跟著四人,各持雙刺尖叉,不似平民,倒像惡匪。
洛人豪等人見這四野無人的客棧突然闖進這麼五個人,心中頓時緊張起來,齊刷刷自凳上站起身來,兵刃出鞘,緊緊盯住來人。
那五人看來也被嚇了一跳,慌亂中將兵器握在手中,與洛人豪等人遙遙對峙。
客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緊張,如一根繃緊的弓弦,隻要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便一發而不可收。
正在這緊張到極點的時刻,老板娘卻從後廚款款走出,為洛人豪他們端來了剛剛燉好的鮮魚。
她餘光一瞥,望見客棧外的五個人,竟熟絡地打起招呼來:“老三來了,還不快進來坐,站在門口做什麼?”
說著話,將鮮魚分放在幾張桌子上,看客人們神色緊張,便順口解釋道:“他們幾個都是村裡的弟兄,平時對我多有幫襯,各位客官不要見怪。”
門口那大漢見幾人雖看上去不好惹,但似乎不是衝自己來的,也幫著解釋說:“我們都是村裡人,常常在江上打漁,附近江匪猖獗,故帶些兵刃防身。”
如此一番,雙方終於各收兵刃,暫且相安無事。
五個人進入客棧,挑了個遠離洛人豪等人的偏僻處,問老板娘要了些熟肉好酒,七七八八胡亂吃喝著,仿佛剛經曆奔波,腹中饑餓了許久。
洛人豪等人一邊吃喝,一邊暗中觀察幾人動靜,未敢掉以輕心。
正當雙方相安無事之時,客棧門口又傳來一陣匆匆腳步,人未至聲卻先到,竟是個鏗鏘果敢的女聲:“沒成想這荒郊野渡,竟還有一間客棧,連日追擊,本姑娘腳下乏累,腹中饑餓,正好來歇歇腳。”
此聲一作,未等洛人豪等人有所反應,剛進來的彪形大漢等五人卻如耗子聞貓聲,陡然一個激靈,再顧不得手中吃食,慌亂撿起兵刃,挺身直立,如臨大敵。
客棧外的那一雙腳步,卻不緊不慢,緩緩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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