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狼,是養不熟的。
人之初生,本無定性。呱呱墜地之後,耳可聽,目能視,耳濡目染,其性漸成,性成則難改,後雖有教,唯增識耳。
柳生浮雲被柳家收養的時候,年齡已有七歲,其性已成。
一、新生
柳家大小姐的房門外,人頭攢動。
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張望,豎起了耳朵靜聽,儘管房門緊閉,窗欞關牢,他們既聽不到,更看不到。
“生了,生了。”
隨著房門嘎吱一聲打開,穩婆開心地拍手報喜道:“恭喜恭喜,小姐生了個大胖小子。”
“我柳家後繼有人了。”
最先邁進屋子的是柳瀟先生。
他雖年近半百,卻一襲白衣,儒雅灑脫,看不出絲毫老態。
如今得了外孫,更是滿麵紅光。
“哈哈哈,我當爹了,輕雲,快讓我抱抱兒子。”張焱後發先至,竟搶在柳瀟先生前頭一步竄進屋子。
這小子向來歡脫,這種表現,柳家人倒也見怪不怪,不以為忤。
在二人之後,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孩子也手舞足蹈地想要進去,看看他的“弟弟”長的什麼模樣,卻被柳家家丁一把攔住。
這孩子不是彆人,正是柳生浮雲。
見家丁阻他,柳生心中卻不服氣,喊道:“讓我進去,我要去看師父和弟弟。”
“不準去,”家丁呼喝道:“隻有小姐的親屬才能進去。”
“我就要進,”柳生浮雲一口咬在家丁的手臂上,一邊試圖強行衝進去,一邊喊道:“師父說了,要給我生個’弟弟’,我就是他的’哥哥’。”
家丁手臂吃痛,“啊”地叫了一聲,一把將小柳生推倒在地上,挖苦道:“你叫的倒是親,一個東瀛的野種,也就是小姐可憐你,才收留在這柳家,這樣還不知足,也敢大言不慚要跟柳家攀親?”
小柳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房門,眼中噙著委屈的淚水。
“博文,張博文,柳瀟先生起的好名字。我有兒子嘍!”張焱開心的抱著自己剛出世兒子,竟冒冒失失地從房中跑了出來,又跳又轉,卻難為了心疼外孫的柳下先生,一直追在後麵,張開雙臂保護著,生怕有個閃失。
家丁丫鬟們見平日風度翩翩柳下先生這副樣子,都忍俊不禁。
出得門來,張焱四下張望一陣,才看到坐在地上的小柳生。
他急走兩步到他麵前,將繈褓中的兒子遞出去,道:“輕雲說,要你這個大哥哥也抱抱他呢!”
柳生浮雲看著這一幕,卻並沒有伸出手,而是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柳生浮雲的心中,永遠記住了今天,記住了那扇不為他敞開的房門,記住了那個攔路的家丁,記住了這裡的一切。
二、味道
爆炸與巨響,火海與硝煙。
那是柳生浮雲的噩夢,在他七歲那年,一聲爆炸,毀掉了他的家和家人。
那味道至今記憶猶新,揮之不去。
火藥的味道。
張焱的味道。
討厭的味道。
在柳生的記憶中,武士們才是自己的家人,那個散發著酒氣和臭氣的破爛小屋才是自己的家。
直到有一天,在酒氣和臭氣中,多了一抹香氣。
香氣來源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此刻,她正被緊緊綁在小木屋裡,嘴裡被塞滿了肮臟的破布。
武士們在喝酒,暢想著獲得火藥秘術以後,便可以重新獲得大名的賞識和庇護,恢複往日的地位和榮光,不必再遠渡重洋,漂泊在異國他鄉。
“母親?”
女子的香氣喚醒了小柳生內心深處的記憶。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揭開了女子嘴上的破布。
“焱,救我……”
一聲喊叫脫口而出,給屋外艱難尋找女子位置的兩個人指引了方向。
武士氣急,拿起破布重新塞到女子口中,又將小柳生提溜著,隨手扔到一旁,警告他再亂動東西,小心屁股開花。
“柳生君,何必對一個孩子如此苛刻?”一個武士勸道。
“聽說這孩子是柳生君與大名的女兒的私生子,若是日後回國,他能繼承家業,說不定我們還要做他的家臣!”
這句話引得一屋子的武士哄堂大笑。
可笑聲剛起,卻戛然而止。
因為武士們突然發現,柳生君離開的座位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陌生的少年。
沒有人知道這少年是什麼時候坐在這裡的,隻看到他手中有劍。
“拿刀。”武士們手忙腳亂的去拿倭刀,卻為時已晚。
劍氣縱橫,滿目寒光。
收劍,武士們全都躺在地上呻吟。
張焱從屋外衝進來,徑直奔向柳輕雲,解開她的繩子,喊了一聲“快走”,便拉著柳輕雲向外跑。
“還有一個孩子。”輕雲被拉著向屋外跑時,順手拉住柳生浮雲的手。
剛一出屋子,張焱順手甩出一枚霹靂子,硝煙中,木屋被炸的粉碎。
少年劍客起步最晚,逃出時卻站在了三人的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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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力不俗啊!”少年劍客讚歎。
“多謝少俠相助,”張焱道:“你的劍也很快,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劍。”
“事辦完了,我該走了。”少年劍客並不多話。
“等等啊,”張焱叫住他,道:“相逢不如偶遇,交個朋友?”
“項雲。”
“張焱,三把火的焱,”說著話,張焱又將柳輕雲摟在懷中,炫耀道:“柳輕雲,我的妻子。”
“知道了,”少年劍客看了看三人,又問道:“孩子呢?”
“孩子?”
張焱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柳輕雲竟還帶出來一個。
柳輕雲輕輕蹲下,撫了撫柳生浮雲的腦袋,像在安慰他。
她口中輕聲道:“孩童無罪,姑且將他養在柳家吧!”
這一天,柳生浮雲失去了家,也擁有了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