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澤有城,名曰水都。
水都乃水上之城,並無城牆和城門,也無須門牆。
一座座樣式不同的建築矗立在水中,唯一相同的,是這些建築都有一個高高的基座,將整座建築從水中托舉起來,以使得在建築中居住的人不至於常年受水汽的侵擾。
乘船遠望,整座水都就像是一個長滿骨刺的嶙峋巨獸,而寬廣無垠的玄冥澤又將巨獸的影子倒映在水麵上,使它具有十足的威壓感。
水都之中沒有道路,隻有縱橫交錯的水網,作為溝通各個建築的紐帶。
其中,某些重要的建築之間會用橋梁相互聯通,行人也可在半空中步行,免去不少乘船的麻煩。
由於這種特殊的結構,水都的房屋除在高聳的地基安置台階和房門外,還會在屋頂也安置一個房門。
一個門供行船之人使用,另一個門則供屋頂橋梁陸路的人們通行。
水都之中,道路寬窄不一,行至此處,擺渡船已經不適合通行。
陳忘等人見狀,便尋了處渡口泊船,換上城中專用的狹長的車舟,繼續向深處行進。
車舟雖小,勝在靈活輕便,穿行於高聳建築組成的叢林之中,屋頂的連橋恰似橫生的枝杈,將陽光分割成一道道交錯的光束,打碎在水麵上,變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置身其中,仿佛身處一個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
雖不比繁華熱鬨的陸地城市,水都卻也不乏貿易和集市。
賣貨郎將貨物載滿自家的車舟,泊於水上叫賣,亦或乾脆在地基的石階上陳列貨品。
至於賣的東西,也是琳琅滿目,最多的依然是水產,各種新鮮的魚蝦蟹鱉之類,亦或是加工過製成乾品或醃製品的魚肉,以及珍珠粉、龜甲藥材或者用魚骨龜甲等物製成的裝飾品和小擺件……
畢竟靠水吃水,水都這些尋常玩意兒在外地人看來,還是十分稀奇和珍貴的。
車舟不緊不慢地向水都中心行進。
麵對這與彆處大不相同的建築風格和人文風情,車舟上的幾人可謂大開眼界,左也瞅瞅,右也望望,目不暇接。
可憐陳忘看不到這般景色,芍藥便呆在他身邊,把看到的都講出來給他聽,活像陳忘耳邊的一隻滔滔不絕的小蜜蜂。
水都之中水網複雜交錯,車舟在其中行進了許久,才至水都中心,卻並不見那傳說中那座承載玄武門的巨大玄武像。
放眼望去,隻見水都正中是一方巨大空曠的圓形水域,除圓心處有一衝天而起張著血盆大口的巨大蛇頭雕像外,更無一物。
無奈之下,幾人欲尋一當地人詢問玄武門所在。
放眼四望,見附近隻有一個在石階上賣貨的白須白發的老翁,索性將車舟靠岸,找那老翁問路。
楊延朗率先跳上石階,開口問道:“老伯,請問玄武門怎麼走?”
“這個嗎?”老翁似乎有些耳背,還以為楊延朗問他賣的貨品價值幾何,於是拿起一支簪子推銷道:“我這東西可不同凡響,是用玳瑁做成的簪子,尋常隻有皇家才能用得上嘞!”
見老翁答非所問,楊延朗乾脆將手箍成圓筒,貼著老翁的耳朵大聲喊道:“老伯,我是問,玄武門,怎麼走?聽明白了嗎?”
老翁被楊延朗震的耳朵嗡鳴,皺著眉頭躲避,口中道:“聽得見聽得見,這玄武可是上古神獸,那玳瑁雖也屬龜類,可不同於玄武。彆看這水都不缺魚鱉,可玳瑁是深海之物,極其難得!故此這簪子也是十分寶貴的!”
楊延朗攤攤手,朝夥伴們說道:“跟這老頭兒說不明白!”
“什麼,你要買?”老翁又聽錯了他的話,開口道:“童叟無欺,十兩銀子。”
“真夠耳背的!”楊延朗無奈,準備跳上船去,再往彆處問問。
“年輕人,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嘍!”老翁呼喚道:“小夥子沒心上人嗎?送一個給小姑娘嘛!還有舟車上的姑娘們,不來看看嘛!”
戚弘毅聽這老翁說話清晰有力,目光銳利,不至於老邁到眼花耳背的程度,隻覺得其中更有蹊蹺。
於是他一把攔住楊延朗,道:“楊兄弟,聽聞你將去墨堡尋青梅竹馬的妹妹,何不買個禮物送她?”
白震山聽戚弘毅如此說,心中卻不開心,道:“你還知道說彆人,卻不記得還在洛城等你的芷兒。”
“我……”戚弘毅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口袋,道:“我已辭官離營,口袋裡隻一些散碎銀子,並無許多餘財。況且……”
“你每次剿滅倭寇,繳獲無數珍寶,卻說無錢,說來誰信啊!”展燕心直口快,未待戚弘毅說完,便開口打斷。
“我又何必隱瞞,”戚弘毅無奈道:“姑娘也看到了,那些珍寶,大部分都送禮去了,餘下的,除用於賞賜有功之士及整備武庫外,便都上繳了,自己卻未留一錢。”
戚弘毅沒有說的是,由於雙木洲一戰犧牲眾多,除了朝廷撫恤,他還拿出一部分自己的積蓄撫慰烈屬,如今的他,可謂一窮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