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尾。
除卻尾尖緊鎖的禁地之外,向外依次是監牢和禁閉室。
幽深黑暗的甬道,越往裡走,牆壁的滲水便越發嚴重,環境也越發的狹小逼仄,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更何況,禁地中時不時傳來類似猛獸喘息的古怪聲響,更讓人忍不住戰栗。
身著黑衣,身背木匣,手持蟬翼劍。
封不平走在這條甬道之中。
他的呼吸平穩,精準地配合著他的腳步,踏在濕滑的地麵上,踩出的腳印被新滲出的水漬完美掩蓋,不留下一點痕跡。
這是封不平享受的感覺。
腳步最終停在一座監牢前麵。
封不平直挺挺地立在那裡,眼睛斜視向監牢中靜坐的中年人,握緊了手中的蟬翼劍。
然而此刻,封不平卻並未急於進入監牢,而是仔細觀察著牢中之人。
一想起當初在隆城城南,封喉劍封不平就是被此人用身後的木匣一劍封喉的經曆,他握劍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興奮。
對封喉劍封不平的封喉一劍,打破了他的傳說與驕傲,甚至使他在很長時間裡喪失了信心。
一個沒有信心的殺手,便不配再握住殺人的劍。
為了找回劍心,封不平走進京郊的大山之中,來到自己的習劍之處。
山勢雄峻,山脈連綿。
重巒疊嶂之中,危崖險峰之下,是一處飛瀑湍流。
穿過飛瀑,方可見一山縫隱於瀑布之後,初入極狹,越向前行,便越是開闊明朗,沿縫隙穿山而過,竟是一開闊穀地。
山環水繞之中,隻有一座孤墳。
封不平走到墳前,看著十年前自己親手刻下的墓碑,上麵寫著幾個字:
先師,厲淩風之墓。
跪在墳前,封不平大聲喊道:“師父,徒兒來看您了。”
地動。
墓碑竟傾斜著緩緩倒下,碑後,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穴來。
封不平不覺有異,沿著洞穴中修葺整齊的台階緩步向下,徑直走入墓穴之中。
墓中竟彆有洞天。
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隻有一桌、一凳、一床而已,桌上燃著半盞殘燭,映出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
“師父!”
封不平放下手中蟬翼劍,伏地磕頭拜道:“闊彆數年,徒兒來看您了。”
“山中不知歲月,為師閉關幾時了?”那影子盤腿而坐,似在冥想。
封不平答道:“稟師父,迄今已近十年了。”
“十年了啊!”
那影子歎息一聲,道:“恐怕連厲淩風這個名字,也沒幾個人記得了。”
封不平道:“師父,黑衣中人,名字是最不重要的。越是隱秘,便越是安全。”
“胡說,這是黑衣給你灌輸的歪理邪說吧!”厲淩風狠狠地斥責了封不平的觀點,道:“當年黑衣第一代統領韓霜刃,身兼武林盟主之位,揚名天下,誰人不知?憑什麼他可以,其他人就不行?”
“師父既執著於功名,當年為何在黑衣統領之位上激流勇退,假死閉關?”封不平發出疑問。
他不理解,究竟是什麼力量,能讓師父厲淩風舍棄統領之位,龜縮於墓穴中十年不敢出山。
名利雖重,保命則更為要緊。
厲淩風當然不會告訴封不平,自己所忌憚的,是失蹤未死並隨時可能查到自己前來尋仇的項雲,以及早已隱居多年但仍可能為了項雲之事遷怒於他而來清理門戶的授業恩師。
厲淩風顧左右而言他,問道:“你的武功,足以獨步天下,為何要來看我?難道是遇到了那個足以打敗你的人?”
封不平點點頭,道:“他劍在匣中,雖未出劍,劍意已成,後發而先至,直刺我的咽喉。”
“他是誰?”厲淩風急切地問道。
封不平回道:“是一個叫陳忘的人。”
“陳……忘,陳忘?”厲淩風搖搖頭,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是他的真名。他長什麼樣?多大年紀?有什麼特征?”
封不平道:“中年,落拓,是個盲人。”